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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疏瞪着眼前男人,一时分不清他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说话。如果是开玩笑,对刚见面的人来说,换作性格暴烈点的老哥,足够一拳轰上去了。
但地上的饭盒和挂件粉末,无不提醒他,这一切不寻常。
“你是,什么意思?”何疏的声音有点干涩。
男人没有再回答,只是深深看他一眼,伸手随意一推,就把何疏推开,然后把门关上。
何疏眼明手快去挡,想再问清楚,却发现那门似有千斤重,他居然没能挡住,砰的一下门重重关上,直接吃了一鼻子灰。
门后隐约传来咕呱咕呱的古怪声音,跟他刚才在停车场听见的十分类似。
咕呱咕呱之后,居然还有粗嘎类人的一连串嘀咕。
“别让他走啊,让他去给我买吃的,我可以考虑救他一命!”
诸如此类,没头没脑的话。
何疏在门口站了大半天,听着门口动静从叽叽喳喳到被强力镇压了然无声,只能返身回屋。
临走前,他弯腰拎起掉在地上的塑料袋和饭盒,发现袋子跟盒子的肮脏残破程度,就像刚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陈年垃圾,但刚才自己从外卖员手里接过时,居然没有察觉异常。
难道自己刚刚被鬼遮了眼?
饶是何疏没心没肺,也觉一股寒意从背脊油然而生。
房子是何疏早两年买下来的,两房一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他毕业后跟同学在这里合伙创业,小赚一笔,趁着当时本地房价还没大涨,把这间房子买下来,之后何疏遇到一桩意外,生了场大病,病愈之后就离开原来的行业,当了一段时间咸鱼,最后还是房贷令他振作起来,干脆将剩余不多的存款买了辆二手车,成为网约车司机。
这一行起早贪黑,大富大贵几乎是不可能的,想养活全家人也得拼尽全力,但何疏家里不需要他养,他只要养活自己,顺带每月还个房贷就行,人生就此圆满,除此别无他求。
何疏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宅在家里,打打游戏看看书,但今天他关上门环顾四周,入目不是熟悉安全的环境,脑海依旧镜头晃动停留在郊区里的那一幕。
后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浑浑噩噩,怎么从冰箱里随便找了点东西填肚子,有没有洗漱就上床睡觉,明明有些热却连空调都没开就迷糊昏睡过去。
朦胧中,他感觉身体变轻,无形中似乎有一根线绑着自己向前漂浮,何疏似乎没睁眼,却能清楚“感觉”自己四周黑暗阴冷,雾气氤氲,远处依稀有光,由远而近,红艳晃动,竟是左右两串长长的灯笼,游龙也似,迎风流动,还有人敲锣打鼓吹唢呐,拉长了腔调,听不出是哪个地方的方言,诡异阴森,偏生何疏身体提不起半点力气,软绵绵的,直到那两条灯笼来到近前,忽然有人怪叫一声——
“新娘请上轿!”
何疏身不由己,只觉一股巨力忽然把自己扯向前,囫囵塞进黑乎乎的小轿子里,逼仄狭窄,身上又被乱七八糟套上些绸衣绸带,劈头盖脸蒙住,一股浓稠几近化不开的香气将鼻子塞住,差点就让他窒息,饶是如此,他的身体居然也生不出半点反抗力气,下意识老老实实受缚,唯独心里分明古怪又难以形容,绞尽脑汁也没法想起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咕——呱!”
耳边一声似鸟非鸟的叫声,直接如狮子吼震开混沌神思,何疏直接虎躯一震,打了个激灵,总算清醒一些。
“你死期将近了,嘻嘻嘻!”
早前停车场里莫名出现的怪鸟在他膝盖上蹦跶,还学之前那男人说话。
外面锣鼓喧天,居然恍若不闻,继续前进。
一内一外,竟有种鲜明诡异的热闹与寂静。
也许是在梦境里,何疏的恐惧感很少,朦胧中异常冷静。
他看着膝盖上的怪鸟:“是你把我拉进来的?”
怪鸟不屑:“我会玩这种低级把戏?这是你自己惹祸上身,我不过是跟进来看热闹的!”
何疏皱眉回想。
这一切怪异的起源,始于那个女乘客。
往年的中元节都很平静,哪里料到今年会出意外,他甚至没想起这个特殊的日子。
“我不是在做梦吗?”
这句话在内心回荡,并没有问出口,怪鸟却听见了。
“庄周梦蝶,你总该听过,似梦也非梦,如果你没法从这里离开,就会被永远留下来。”
何疏问:“那你呢?”
怪鸟嗤之以鼻:“刚才就已经和你 说过了,我不属于这里,也不会被困住。”
话音方落,轿子摇摇晃晃,底下吱呀作响,何疏透过轿帘晃动的缝隙往外窥去,队伍似乎正在过一座桥,桥下混沌难辨,迷雾重重,竟看不出是河水,还是万丈深渊。
桥通体透白,似玉非玉,却轻飘飘的,在前面车马路过时剧烈摇晃,仿佛不堪其重,等何疏的轿子也上桥,他才发现这桥哪里是什么玉,分明是一座纸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