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红颜怒（十一）

    “老爷——”

    管家老付敲了两下门，靳老一怔，揉了膝头侧过身，问：“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不早了，余上校已经等了快半个钟头了。”管家似乎还有事要说，细看了眼靳老的脸色，方才小声开口：“少爷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要把这余上校给扣下。”

    靳老一听，灰白的眉头拧成一团，微怒道：“哼，有本事搞一堆烂摊子出来，倒没本事收拾了？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又是要搞哪一出？！”

    “少爷那脾性您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难说学堂那边儿的事不是少帅的苦肉计，您当心又气坏身子！”老付见靳老欲要起身，身形仍是一晃竟没能如愿，忙上去扶住。“您这许久不露面了，那帮子人难免起疑！”

    靳老借力站起身，“我还死不了！大帅出了这么大的事，秦家这小子隐瞒这么久，我倒要看看他打得什么如意算盘——”知子莫若父，自己的儿子有几斤几两他是清楚的。秦家那小子鬼灵精得很，能这么容易就被算计得了的？！

    老付一听，便知是时候去叫余又青了。

    老付寻去凉亭时，夜色已深。远远瞥见一团黑色的人影在亭中若隐若现，他提着灯留心脚下，嘴上功夫也没停：“去个腿脚快些的去给长官掌灯。”再一抬眼望向那处时，怎的还多生出了一抹人影？他揉了揉眼，再举灯望去又只瞧见余又青独自步下石阶。

    “余上校久等了。”老付身后的下人迎上去，暖白的灯笼举凑到眼前，余又青的视线虚晃了一下脚步也迈得重了。“余上校没事儿吧？”老付狐疑半晌，突地笑道。

    余又青微微侧头深吸了口气，背过身的手猛地掐了一把胳膊，“没事，大概是午饭忘了吃，胃病又犯了。”说罢跟上管家，“老毛病，不碍事。”

    穿过后院湖心的栈道，两层高的中式楼宇映入眼帘，红彤彤的灯笼挂满屋檐。

    “余上校请吧。”老付送到楼道口，不再跟上去。

    余又青强打起精神点了点头，不适感终于渐渐散去，看来高胜鸣给的药起效了······他还来不及细想此事，双腿已经迈过了门槛。

    “靳老。”他上前行了个军礼。

    靳老放下药碗，瓷白的碗底残留着一圈咖色的药渍，他吞咽了两秒方才开口：“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他自不敢坐下，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先发制人道：“是下官失职，大少爷拿着文书找我调兵时，我竟未敢向您老求证——害您被困至此！望靳老降罪！”余又青脑子里回闪过高胜鸣的猜想，半信半疑间打量起靳老的脸色，只见人满面红光，看样子修养得极好。

    靳老被他这么一说，挑眉想起方才老付提了一嘴的事，难怪那小子要扣人。愣了半秒，方才不自然道：“一把老骨头不中用了，也难怪这儿子不把老子放眼里了······咳咳，说你要办的事罢。”

    “学堂的事闹大了，想必您也定有所耳闻了。下官这趟奉少帅之命请靳老出席晚宴，事态紧急，还望靳老屈尊降贵走一趟吧。”他颔首垂目，连语气也变了个调，焦急中又捎带了些许惧怕。“学堂事发前，我便一直跟在大少爷身边，想来大少爷只是替靳家不平，加之大帅的死讯迟了这样久，仅凭秦家那小子一面之词实在是蹊跷万分！虽说晚宴定在方军长府上，但秦家那小子早先就是出名了蛮横，今日还放了狠话——”

    靳老冷哼一声，抬眸盯着余又青：“还说了什么？”

    余又青被盯得心里发毛，又只能硬着头皮接着说：“——秦家那小子说，说咽不下学堂那口气，若您还不肯出面，就要拿咱们大少爷开刀！让咱们靳家等着替大少爷收尸！”余又青飞快地抬眼扫过靳老的神色，继续添油加醋，“秦家这小子知道我是靳家分营的人，便点名要我来请您老出面，这分明竟是疑心到您身上了！污蔑咱们靳家要谋反！”

    “他要反了天了！”靳老听罢果然怒不可遏，“我靳家顾念大帅，先前百般忍让！既然如今大帅不在了，我今晚就替大帅去给他立立规矩！”

    靳老肯出面，余又青松了口气，心里却冷笑起来：看来这靳老并非无法出门，而是佯作被自己儿子囚禁······好在他没有尽信高胜鸣所言，这一番佐证之后，至少这父子二人对彼此皆有所瞒，那么高胜鸣口中要他命的人便只能是靳斐易了。

    既然他不肯给他活路，那他便只能置他于死地了。

    “靳老且慢！这小子用意不善，在学堂少爷就已经吃了亏，可不能再着了他的道······”

    靳老深吸了两口气后冷静下来，秦家那小子受伤不假，若将计就计借此发难要拿自己儿子开刀，也不是不可能。

    “冯老那帮人不是最讲公正嘛，那这回咱们也得拉个中立的陪绑，免得落人口实。再有，有旁人作个见证，他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把大少爷怎么着不是？”

    “那你可有人选？”靳老思索起来。

    余又青眼珠子转了转道：“不如，不如就把冯老也请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