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重逢的那家咖啡厅，二楼靠窗的位子上，方承泽的心跳得厉害。

    “一杯南山，加奶精，不要糖。”白芸生对着侍者说完，转头将单子递给方承泽道：“方先生，想喝什么，随意点。”

    方承泽回过神，忙笑着将单子递给侍者道：“我同这位小姐一样就好。”

    待侍者走开，方承泽这才壮着胆子开口问道：“白小姐，怎么今日没见着你的那位赵公子来接你放学呢？”

    白芸生这才突地想起来上次没来得及同方承泽解释清楚的事，于是忙红着脸道：“我上次便想解释，只是没来得及罢了。其实，赵公子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只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假扮男女朋友而已，还希望方先生不要误会，若是传到天津去可就不好了。”

    她三言两语的解释，虽没有说完整个原由，但只要叫方承泽清楚她和赵廷宇的假关系就足够了，白芸生心下淡淡想道。

    方承泽腼腆一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可他的心思却只在那一句：希望方先生不要误会……于是眼下心里暗自欣喜若狂。

    待他抬起头，只见白芸生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今日肯定不止单纯的为了答谢他才请他喝咖啡的，于是善解人意地问道：“白小姐，是不是遇着什么为难的事儿了？我虽然在北平混得也不比在天津时候强多少，但好在还有些人脉，你有什么困难你就说，我一定帮你。”

    白芸生便问道：“不知道方先生在天津的朋友同事可还有来往？能……能方便打听一下如今大帅府的近况吗？”

    方承泽听完一楞，心里不舒服得咯噔了一下，但面上还是笑着回她：“有的……白小姐，是不是担心近来的学生运动？若是这个，你倒放心，大帅府虽然在风口浪尖上，不过毕竟根基深厚，这一点口舌之争还动不了大帅府的。”虽然他也支持运动，也反对秦家挥师南下对付湘军，可看着白芸生凄惶的神色，到底心下不忍。

    白芸生听了这话心下总算松了口气，却又想起一个人来，于是趁机脱口问道：

    “那方先生可知，如今秦家的九少爷……”

    方承泽听见她提起这个人，便又想起秦家六小姐当年说的话……她和那个秦家九少爷究竟是什么关系？他的脸色突地变得惨白，就仿佛当年的那个军装少年阴沉着脸又向他挥了一鞭子下来，抢过他怀里的人，接着拔出枪指着他吼道：

    ——“老子毙了你！”

    ……

    “方先生？方先生？”白芸生看着恍然失神的方承泽，低低唤了两声。

    他垂头深深吸了几口气，接着忙道：“哦，也没什么，听天津那边报社的朋友说，秦家九少爷出国念书去了，可具体去的哪个国家念的什么学校，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就不知道了。”

    白芸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便看见方承泽起身准备走，于是她也赶忙起来送他，却又见慌张的方承泽似有什么问题想问她。

    “方先生，有什么就问吧。”

    方承泽的掌心冒汗，那张阴沉的脸一直在他脑子里转，他实在受不了了，便紧张地问道：

    “敢问，敢问白小姐，和秦家九少……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我借住大帅府时，一位比较照顾我的兄长罢了。”她笑着回道。

    他们的关系……他们，早没什么关系了。早在他强吻羞辱她时，早在他逼着她开那一枪时……他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他说——你要的一别两宽，我这就给你！

    接着是惊心动魄的枪声，溅满她的脸的鲜血，还有他冷冰冰的眼神。

    可是她为什么总是一听到秦家的消息，就条件反射的担心起那个人呢？

    芸生，芸生。你的人生还很漫长，你只是因为他逼着你开得那一枪伤了他，所以愧疚……她不住的告诉自己。

    这是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打探他的消息。

    他家里人早就说过要他去俄国念军校的，待他去国外念完书，几年后毕业回来，说不定就在国外找到了心仪的姑娘，就像她父亲当年那样……说不定早就忘了那些前尘往事，说不定……早已忘了她是谁。

    芸生，芸生……该放下了。她想放下了。

    方承泽悬起的心终于落了地，他看着坐上黄包车回家的白芸生挥手告别，突然一笑问道：

    “白小姐，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白芸生一愣，看着男孩子清俊的脸上干净的笑，恍然点点头。

    “那往后，你就叫我承泽吧！我，我能不能也叫你芸生？”方承泽红着脸，腼腆地说道。

    白芸生微微一笑，淡道：“好，再见承泽。”

    方承泽开心得快疯了，等到车渐渐走远，他的目光还痴痴跟随，嘴里低低念叨：“芸生，芸生……再见芸生！”

    …………

    翌日上学的时候，白芸生将这几日熬夜写完的抗战宣言条幅整理好了厚厚的一叠，准备去给文学社社长交差。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