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厅。

    因为自牧山出发回城，所以今日白芸生同秦啸川都起得很早，草草吃过早饭后就上了车，眼下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到了十点……不曾想她肚子倒还开始有些饿了。

    厅内负责接待的侍从官是个有眼力见的，于是忙张罗着新烤了些西点来。

    “谢谢。”白芸生捧着一杯红茶端坐在舒适的沙发上，颔首浅笑。

    只见那侍从官急忙转身走开，不一会又端了一个素白的骨瓷盘来，恭敬道：“少夫人，这是陆军署聘请的洋厨子做的蛋糕，比那起士林做的也不差多少，少夫人就请先将就着垫垫肚子吧。”

    “有劳你们了。”她看了眼乳白色奶油上散满的一层细碎坚果，食欲大开。

    侍从官颔首行礼退下，离去前轻声小心地带好了门。

    白芸生放下手中那杯温度已经渐渐冷却的红茶，微微俯身端起桌案前备好的小瓷盘，接着切下了一小块蛋糕。她拿起叉子挑了一小口的坚果粒，脆脆的很是可口。只是鼻间奶油的味道却让人有些不太舒服，她狐疑了一下，但还是抵不住诱惑，又挖了一口带着厚厚奶油的坚果，只是这一次，才刚刚入口没一会儿就泛起了恶心。

    “呕……”白芸生急忙用纸巾捂住嘴，只是匆匆放置回桌上的小瓷盘却没有放好，哐当一声，从桌沿边摔下。

    她顾不得，心下只想吐，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手下意识地抚上肚子，却也没有觉得难受。

    “这是怎么了？！”拎着围巾进了茶厅的秦啸川闻声疾步走向沙发。

    白芸生摇摇头，心下虽也奇怪，却本着不想叫他担心，于是回道：“可能前阵子那山上的酸笋鸡汤喝得太多了，眼下吃了这甜食，有些犯冲罢了。”说完又抑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秦啸川扶住她的身子，伸手抚了抚她的背，眉眼间的担忧一瞬止住，竟生出了些不确定的欣喜……看来得快去请教请教六姐才是，想到这，他忙柔声道：“我的事都忙完了，咱们这就回家。你若爱吃那酸笋鸡汤，眼下回去我就叫人继续给你做，正好今天中午就有的吃了。”

    白芸生心下一暖，正要点头，转念却想起了秦伯母，于是改口道：“还是不麻烦了，伯母不爱吃酸的。”

    秦啸川一听，却笑道：“谁说我们要回大帅府去了？”

    “那我们……”她回握他的手不解道。

    秦啸川附耳轻笑：“我们，自然有我们的好去处。”

    天津城，法租界。

    一处长街背着市井而建，宽敞僻静。汽车开到长街尽头，一处花园别墅映入眼帘，白色的大理石门柱简洁优雅，黑漆雕花的铁艺大门精致贵气。别墅的管家因接到了陆军署挂的电话，早就张罗了开，于是大门应声而动，小厮利索地推开了沉重的大门，汽车缓缓行驶入内，一路畅通无阻。

    “九少爷！”待车一停稳，管家忙迎了上来。

    白芸生下车后细一打量，发现宅子前的园子中站着的一众佣人里，许朔也在。

    她奇怪地望了一眼秦啸川，只听得他道：“许朔，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吗？”

    早几日回城的许朔忙笑着应道：“少爷，都已准备妥当。”

    秦啸川命管家去厨房督促午饭，待佣人行了礼散去之后，他一脸欣喜地拉起了白芸生的手。

    “啸川，我们去哪？”白芸生张口哈出一团白气，小脸微微泛红。

    秦啸川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往后花园走去。鹅卵石上细雪漫漫，他护着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直到行至花园，他才转身挡住她的视线道：

    “你把眼睛闭上。”

    她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闭上了眼睛，只隐约感觉他领着她上了几阶台阶后便进入了一间温暖的屋子。

    “啸川……”她唇角弯出笑，声音娇俏中洋溢着久违的快乐……就像是童年捉迷藏时那种无忧无虑，只需要期待惊喜的快乐。

    白芸生走得很稳，她知道他握着她的手不会放，所以脚下的每一步都迈得毫不犹豫。

    秦啸川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接着便轻唤了一声：

    “秋风，过来！”

    白芸生一瞬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落座在一栋新建的玻璃花房内，而膝上扑上了那只雪白又毛绒的狐狸，它的嘴里还叼着一束清香的茉莉。

    “秋风……”她接下那束茉莉，素白的手握在一起，泪应声而落。

    秋风亲昵地嗅了嗅白芸生身上的味道，接着放心大胆地蹭了蹭她的手……原来，它记得她，它明明还记得她。

    “傻瓜，哭什么？要知道，你是嫁给我，不是我母亲……以后不必再委屈自己。”秦啸川俯身蹲下，抬手擦去了她的泪。

    白芸生摇了摇头，望着自己身前的男人，“我……谢谢你，秦先生。”她破涕为笑，此刻的幸福难以用言语表达半分。

    秦啸川捧起她的脸，一本正经道：“秦太太，不必客气。”

    她调皮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低头便将唇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