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乔峰那里求得自己当年的选择并没有错的结论之后，智光大师心中却没有得到一点点的安慰。

    他倒宁愿现在的乔峰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这样，哪怕当年的事情做错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痛苦。

    可是，可是——

    好一个汪剑通啊！

    竟然将乔峰培养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然后自己潇洒离去，倒是让他们这些还在苟延残喘的人如何自处。

    尤其是乔峰这张和其父有九成相似的面孔，更是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犯过的错。

    造孽啊！

    智光大师怔怔出神，一时之间竟没有继续说下去，直到——

    “大师，大师！”

    乔峰轻轻唤道，发现智光大师已经回过神来，便好心提醒道：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智光大师深深地看了乔峰一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汪帮主当年也和乔帮主做了同样的选择，我们几个人共同推举给汪帮主递消息的那位为带头大哥，齐聚雁门关。”

    “刚开始的确是杀了一队辽兵，可是后来，后来——”

    智光大师眼中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但他并没有停止讲述。

    “后来来了一架马车，架车的是位辽国大汉，我们料定那马车之中必有猫腻，便群起而攻之。”

    “那辽国大汉武功不弱，又拼死护着马车，乱斗中我们的人也是损失惨重，后来终于劈开马车，结果，结果——”

    智光大师整个人微微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所幸当年的亲历者还有一位。

    赵钱孙也不是众望地接过话头道：

    “结果马车里面只是一个抱着婴儿的惊慌失措的妇人，那妇人被我们的战斗波及，已经没了气息。”

    “那大汉见此扑在妇人的身前大哭，最终在雁门关外的石壁上留下一封血书之后，便抱着妻儿跳下了悬崖。”

    “也许是跳崖之后感到婴儿无辜，他又用内力将婴儿送了回来。”

    赵钱孙说到这里，智光大师也缓了过来，便顺势接着说道：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我们纵然误杀一位无辜的妇人，但阻止了契丹的阴谋，也算是为武林做了一件好事。”

    “可是当我们找人翻译了石壁上的血书之后，却发现是我们冤枉了那一家三口。”

    “造孽啊，实在是造孽啊！”

    智光大师捶胸顿足，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那个，那个婴儿呢？”

    隐隐猜到了什么的乔峰问道。

    他并不傻，从一开始这些人就在说这件事与他的身世有关，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提到他，除非是——

    “没错！”

    智光大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个婴儿被其亲生父亲送回悬崖上面之后，我们不忍下手，便将他寄养在了少室山下一户姓乔的农人家中。”

    “那个农人名叫乔三槐，给那婴儿取名乔峰。”

    “你就是那个婴儿！”

    智光大师和赵钱孙同时偏过脑袋，无颜面对这个当年的“幸存者”。

    尽管心中已有猜测，可是真正从智光大师口中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乔峰依然身子颤了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大哥？”

    吴叶有些担心地靠近，想安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二弟，智光大师说的，是——真的吗？”

    乔峰猛然转头看向吴叶，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吴叶不想回答，但想到乔峰终究要接受这件事的，便将心一狠道：

    “是真的！”

    “不，我不信！”

    乔峰突然出手，一把抓住智光大师，冷冷质问道：

    “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是你们设计害我的对不对？二弟是被你们蒙蔽的对不对？”

    智光大师没有反抗，仿佛解脱般道：

    “你要为父报仇我可以理解，动手吧！”

    “不，不，你骗人，我是汉人，不是契丹人，三槐公是我亲爹。”

    乔峰放开智光大师，只觉着心中有一股火，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也不知道也发泄到哪里去。

    “大哥冷静冷静！”

    吴叶劝道。

    “是啊，乔峰，你先冷静冷静，这是带头大哥写给汪帮主的信，你不信的话可以看看。”

    徐长老也在全，并拿出了证据。

    然而就在这时候，智光大师却是一把抢过信道：

    “带头大哥写给汪帮主的信？我看看是不是原信。”

    智光大师一边解释自己的异常行为一边看起信来，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智光大师刚刚点头确认带头大哥的笔迹之后，却是突然撕下信尾署名吞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