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心中如何想旁人不知, 表面上仍是一副歌颂天恩，不胜欣喜的模样，燕观望着他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模样, 自个儿也微微勾起唇角, 遥遥对着百官坐着的位置举了举杯。

    朝臣们顿时欢喜地齐齐举杯向他。

    被贵妃娘娘镇压之下只能放弃饮酒, 转喝果子饮的陛下若有所思地摇晃着酒杯, 琥珀一般的果子饮盛在精巧的金杯之中, 散发着一股芬芳甜美的暖香气。

    衡哥儿眼馋了，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小金杯, 哼哼唧唧地表示想要再喝一杯, 周幼吾瞪了一眼心软的进宝, 转手收走了衡哥儿手里的小金杯：“不许喝了，当心牙疼。”

    卷毛小郎君气鼓鼓地抱着手不说话了。

    但看着他阿娘又开始吃新的糕点, 气不了多久的卷毛小郎君又腆着脸凑了过去。

    那副谄媚又可怜的狗腿模样叫燕观忍不住摇头笑。

    转眼望向人心浮动的百官时, 燕观眼中的温存笑意又顿时冷了下来。

    ——现在只缺一个出头的蠢货了。

    会是谁呢？

    陛下颇有格调地晃了晃杯中的果子饮，不慎被左扭右扭想要逗他阿娘开心的衡哥儿给撞了一下，那香甜馥郁的果子饮顿时撒了衡哥儿一身。

    时刻关注着上边儿动静的朝臣们眼睛一抽。

    衡哥儿先是怔了怔，随即低头看着自己被弄脏的新衣裳，扁了扁嘴，周幼吾还担心他会哭, 没想到他只是有些不高兴：“阿娘，你要让阿耶赔我十身新衣裳才行！”

    到时候他一天换一件，不怕迷不倒阿娘！

    到时候把阿娘哄得高兴了，岂不是什么果子饮、翡翠酥饼都随他吃？

    衡哥儿嘴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哎呀, 小小年纪便这般聪慧, 难不成他就是阿娘常常看的那个《绝命毒妃：一胎三宝小天才》里的绝世大聪明？

    周幼吾不知道这孩子突然在乐什么，只摸了摸他的胖脸蛋，还热乎乎的。但是长安城的秋日向来冷得快，他穿着湿了的衣裳难免会不舒服。

    “进宝，带衡哥儿下去换身衣裳罢。”周幼吾将沉甸甸的小胖郎君交到进宝手里，“换好衣裳就快些回来，别叫他在路上贪玩儿。”

    进宝公公严肃认真地表示包在他身上。

    衡哥儿还在依依不舍：“阿娘，我一定换一套最好看的衣裳回来看你……”

    望着被进宝抱在怀里，还对着他们招手的衡哥儿，燕观忽地蹙了蹙眉：“他一个男孩子，怎得这般爱打扮？”

    周幼吾无意中对上了一个坐在下首的小娘子的眼神，她似乎一直望着自己，连碗里边儿的菜肴都没怎么动。

    周幼吾有些疑惑，是今日尚食局的厨子发挥得不够好吗？

    她觉得蛮好吃的呀。

    燕观在耳边问，周幼吾有些懒得搭理他，随口道：“我当初怀他的时候还以为会是个小娘子呢，做了许多粉色、嫩黄的小衣裳，只可惜了。”

    燕观下意识问道：“你把那些衣裳都扔了？”

    “怎么会。”周幼吾诧异地瞪他一眼，眼尾扫开的淡淡红晕叫她这一眼颇有几分活色生香的妙丽风姿，“当然是继续给衡哥儿穿啦。”

    她们那时候手头也不甚宽裕，除了暗地救济秦王府那群仆下，周幼吾还得为衡哥儿留下买药读书的钱。

    那时候的她从未期冀过还能等到燕观回来那日，看着出生便十分虚弱的小郎君，周幼吾不得不精打细算，只能委屈衡哥儿穿了好一段时日的粉色花衣裳。

    燕观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顾及底下人朝上边儿嗖嗖乱窜的视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待日后我们有了一个小娘子，我一定会将全天下最好的珍珠罗衣都给她。”

    他会给她最为富庶的食邑封地，叫她做这大周朝最快乐的小娘子。

    想到会有一个像小时候的媞媞那般玉雪可爱的小娘子奶声奶气地叫他阿耶……

    燕观险些激动得粉都遮不住他那满脸好气色了。

    陛下与贵妃在上边儿不知说着什么，贵妃面色仍是淡淡的，可陛下却是将笑意明晃晃地摆在脸上了，只是清癯羸弱的模样配上那副喜气洋洋的神情，真是叫人不胜唏嘘。

    庆郡王只看了一眼，心里边儿就止不住地冒冷汗。

    想到昨个儿夜里那群人说的那些足以叫他脑袋落地的话，庆郡王冷汗涔涔，刚想从怀里摸条手绢儿出来擦擦汗，旁边就递过来了一条散发着芬芳香气的绢帕。

    薛挽桃面上微微笑着，另一只手却紧紧握住了庆郡王颤抖个不停的胳膊：“夫君，陛下面前，可不能出丑。还是少饮些酒罢。”

    她一个眼神，旁边儿侍立着的女使便会意地弯腰将桌上的酒壶给收走了。

    庆郡王想起自己方才心虚又害怕之下猛喝了几杯，如今酒劲儿上来了，是觉得头有些钝钝地发疼，是以他点了点头：“还是桃娘细心。”

    见庆郡王面色逐渐恢复了正常，不再是那副惶惶然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