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闯过温琅的书房后，傅雁回就三天没有看到过卫陵骁了。

    她缠着温琅问了几次，温琅就是不肯告诉她他们谈了些什么。

    这一日午后，用过午饭，傅雁回赖在温琅院子里不肯走，看温琅的婢女给她换头上的纱布。

    傅雁回看着温琅额头上那个已经结痂的伤口。温琅本就养尊处优多年，皮肤白皙紧致，若是不知道的人，是看不出她有一个傅雁回这么大的女儿的。也正因为如此，她光洁的额头上凸起的那一个伤痂才格外刺眼。

    傅雁回看得很是自责。不说温琅自小在宫里众星捧月地长大，未曾受过半点委屈；她爹还在世的那些年，也从来把她娘捧在手心里，她娘眉头轻轻皱一下她爹都要心疼地问一句“怎么了”；哪怕后来傅雁回的爹因疾去世，温琅那般强势的性格，位分又摆在那里，更不可能有谁能让她吃亏受伤了。如今这伤疤却是因为她，也不知会不会留下疤痕。

    傅雁回轻轻咬住下唇，担忧地看着温琅头上的纱布。

    “卿卿，”温琅伸出手握住傅雁回的手，对她说:“娘这几天总是想，若不是那日你机敏，我们母女二人只怕早已丧命了。”

    她本是想安慰傅雁回，却恰恰戳中了傅雁回的隐伤。这几日她每天都过来陪着温琅，就是因为她心里还在害怕着，害怕自己还在梦里，害怕自己哪一日就醒了，再也看不见会对她笑，陪她说话的娘亲了。

    傅雁回又红了眼眶，她紧紧回握住温琅的手，说:“娘，我很害怕。”

    温琅顿了顿，倾身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边温声安慰她:“卿卿别怕，娘在这里，娘离开你的。”

    傅雁回搂住她的肩膀，心里暗暗地说:是的，了。

    母女两个享受着难得的温存时光。

    “夫人。”丫鬟从外面进来，低声喊温琅。

    温琅放开傅雁回，坐直了身子，正了正神色问:“怎么了？”

    “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请郡主进宫。”

    “有说是什么事吗？”

    婢女迟疑了一下，说:“好像，是关于江侍卫的。”

    傅雁回挑了下眉头，江洵把她“推下水”这件事，傅府可没几个人知道，当时花园里的下人都被她遣走了，只留了梧桐一个人在旁边伺候着，卫陵骁当时身边也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小厮，按理说皇上不可能知道。

    江洵自己说的？傅雁回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否定了，不可能，江洵没这个必要。

    总不能是想给她和江洵赐婚吧？

    坐在马车上，傅雁回脑子里胡乱猜测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要是皇上真的给她和江洵赐婚，只怕成亲当晚就要喜事变丧事，不是她死，就是江洵亡。

    恨意在胸腔里滋生蔓延，以至于外面的公公喊了两遍傅雁回才回过神来。

    傅雁回整了整心思，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却是一怔。

    公公看到傅雁回脸上的疑惑，笑着说:“皇上体谅郡主前几日受了惊吓，特意叫奴才要把郡主的马车送进宫里。”

    平日的召见，马车是不能进宫的，到了宫门口得自己走进宫，所以傅雁回很讨厌来皇宫，高墙内筑，七拐八拐的道路不知道下一个地方是通往地狱还是人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马车直接停在了御书房的院子外，倒替她省了不少心。

    傅雁回便乖巧地道:“多谢公公。”

    那公公嘴上谦虚:“诶！奴才只是拿了皇上的命，郡主这声谢奴才可不敢当。”脸上的笑却快把肉挤出褶子来了。

    傅雁回说:“那我先进去了。”

    “郡主慢走。”

    傅雁回走到御书房门口，打眼看到里面站在堂下的江洵，眉心轻蹙，还真的跟江洵有关？

    她的手无意识地揪着手里的纱裙，坐在桌子后面批折子的皇上抬起头看到她，大声笑道:“怎么来了不进来？”

    傅雁回看到江洵的身子侧了一下，又马上站正回去，一副想回头看她又心有愧疚的样子。

    傅雁回心底冷笑一声，放开了手，抬脚缓步走进了屋子。

    她越过江洵，站在案前对皇上行李:“臣女参见皇上。”

    晋安帝继位二十年，说不上年事已高，鬓角的白发却已不少，他黑发高束，眼尾微微下垂，眼底一片乌青，印在他一张暗沉瘦削的脸上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憔悴。

    他放下手里的笔，对傅雁回抬抬手:“平身吧。”又似是感慨地说:“是长成大姑娘了，皇妹把你教得极好。”

    傅雁回听到他对温琅的称呼，有些诧异，皇上已经很多年不曾这样亲近地喊过温琅了。

    只怕是真的别有居心。

    她心底思绪转了又转，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安静地站着，等着皇上接下来的吩咐。

    皇上却好似真的只是随口感慨一句，说完，他看着下面站着的江洵，脸色沉了下来:“前几日江洵可是去府上探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