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宗主不愧是成名已久的大剑仙，言之有理，来来来，喝茶喝茶。”

    绿袍男子重新拿起茶杯，笑意盈盈，这一次，却是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了。

    卓步凡倒并未去喝，盯着男人的目光愈发凝重起来。

    或许是见气氛有些尴尬，杨琼突然道：“说起这庙里的香火，山君为何不花些心思，将自己的金身挪进城隍庙里头？如今天下初定，大唐朝廷立足未稳，一切都还有商讨的余地。以山君之修为，做个一州城隍，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杨琼的声音很轻，越发显得整个长青殿的安静了。

    被称为“山君”的绿袍男子并未着急回话，而是递出手中茶杯，让杨琼满上。

    白衣女子照做，也不再催他。

    卓步凡沉声道：“山君若有顾虑，此事可交由我太微剑宗出面，想必唐皇多少会给本宗几分薄面的。既然做了邻居，相互扶持就是了。山君与我太微剑宗，无不可说之话。”

    绿袍男子这才笑道：“澧州这地界，高人太多，光是武陵源深处的那位，就不是本君招惹得起的。这城隍爷不好做，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何况，大唐朝廷日后要做的，未必是我辈之所愿。”

    男人双眼微眯，直勾勾的盯着卓步凡看。本就狭长的眼睛，显得就更加诡异了。

    杨琼闻言脸色微变，随即挑眉问道：“武陵源深处的那位，到底是怎么回事？山君盘踞此地多年，应当多少知道一些吧？”

    绿袍男子点点头，将目光望向了窗外。

    卓步凡与杨琼对视一眼，也跟着变了脸色。

    三人同时沉默了片刻，那绿袍男子才收回目光，正色道：“有些话，很是忌讳，本君亦不敢于这方山水之间多嘴。本君能告诉二位的是，武陵源深处的那位姓姜。而这天子山之所以敢称天子山，也是出自这位姜前辈之口。因而无论是那隋帝，还是当今的大唐天子，皆无怨言。”

    “天子”，皇帝独有的尊称。天下百姓、山川江河之名，皆要避讳。

    卓步凡也曾疑惑过，此时所闻，豁然开朗。

    如果真是武陵源深处的那位赐的名，应该没有哪个皇帝敢不给面子。除非，不惜江山倒覆。

    杨琼深吸了一口气，道：“听说那李世民还是秦王的时候，也曾亲率大军来过澧州，至少待了半月之久。看来我太微剑宗立教天子山一事，并非大唐皇帝偶然间的心血来潮。卓师弟，咱们那位阎宗主……”

    “行了，此事点到为止。”

    卓步凡陡然抬高了声音，随即直视着绿袍男子道：“山君既然不是为了香火而来，我太微剑宗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为山君效劳的。今日是开山大典，本宗还有诸多琐碎之事需要处置，就不留山君多叙了。”

    卓步凡站起身，摆出了送客的手势。

    绿袍男子却依旧坐着，闭眼闻香，面容陶醉。

    “本君此来，是想替一个晚辈，在卓宗主这里求一份大道前程。”

    “晚辈？”卓步凡眉头紧锁，却是有点迷糊了。

    一个被人供奉在庙里的半个山神，非人非鬼，哪里来的晚辈？

    绿袍男子对卓步凡的疑惑视而不见，突然起身作揖，动作利索。

    “实不相瞒，本君和一个名为李清的孩子有些俗世的渊源。今日，他亦在朝云峰外观礼。至于是谁，卓宗主应当已经见过了。”

    “李清……那孩子？”

    卓步凡眉头一掀，脑海中很快便出现了某个浑身是血的短打少年的身影。那个名为李清的孩子，以开阳境武道修为，硬刚一个三境武夫。不光打赢了，还差点将对方给打死。

    刚刚才发生过的一幕，他如何能忘？

    何况差些被打死的，还是自家徒弟。

    一时间，卓步凡陷入了沉默，并未回话。

    杨琼笑道：“原来如此，山君倒是说说看，我太微剑宗可以替他做些什么？”

    “你们人族有句话，叫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也无需过多照拂，让他成为内门弟子就是了。少年郎嘛，都想要骑马仗剑走天涯。江湖早晚是要去的，这剑自然也得练。”

    绿袍男子神色诚恳，见杨琼笑着点点头后，也不再多说。道了声“二位留步”，化作一道绿光掠出殿外，飞走了。ＷwＷ.ΧＬwＥй.coΜ

    杨琼高声喊了句：“恭送山君”。回过头来，恰巧撞上卓步凡的目光。

    这位太微剑宗宗主的脸色极为难看，语气冰冷道：“一只小小的山魅，不知从何处偷来的修行之法。藏在深山中，借乱世蛊惑无知百姓，才得以塑造半具金身。老老实实窝在家中修行也就算了，竟敢来我太微剑宗指手画脚，找死！”

    男人眼中，杀机毕露。

    杨琼似乎没想到，自己这位师弟的反应竟会如此剧烈。不过是多个内门弟子而已，人家自己都说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即便就是成了内门弟子，日后能否成大器，能否有前程，也与他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