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方阳把最后一点儿影子吞入腹中。

    屋内灯笼彻底熄灭。

    整个潇湘馆死寂一片。

    没有任何声息，只能听到远方野猫叫声。

    哗啦啦……

    好像退潮一般。

    借着微弱的天光，方阳看到眼前的一切，都褪去掩饰，露出原本那荒凉的模样。

    发黑，长满霉斑的地板。

    窗纸破烂，还有蜘蛛网蔓延的窗梗。

    床早就腐朽得不成样子。

    梳妆台上放着一面破旧的镜子，还染着红褐色一样的东西，好像干涸了的鲜血。

    方阳眼望着这一切，哪怕早有准备。

    也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他快步走到门口。

    吱呀一声。

    直接将门给推开。

    刚才还热闹繁华，人声鼎沸的潇湘馆，已变成了一座荒宅。

    那些饮酒作乐的男女老少，那些在台上弹琵琶吹箜篌的妓女，也早已消散无影。

    只有两三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破旧纸人儿，被扔在了台上。

    嘴唇儿酡红，眼睛空洞。

    破了洞的脸好像一直在笑。

    握着刀下楼，方阳脚步匆匆，快步离开这座酒楼，一路上看到了贴得密密麻麻的黄纸符。

    甚至还有衙门的封条。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总感觉有一双饱含恶意的眼睛在背后盯着他。

    哪怕吞了那阴魂。

    这双眼睛也未曾消失。

    此地不宜久留。

    方阳越发觉得不对劲儿，加快步伐，头都不回得出了酒楼。

    径直向前走去。

    直到离开这片街区，离开了丽水坊。

    重新看到车水马龙的街道。

    他才长吁了口气，内心那种毛骨悚然感逐渐消失，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人世，整个人都温暖许多。

    发生这种事，他也没了闲逛的心思。无意在外逗留，而是前去药铺，又买了二十多两的药材。

    和之前一样，为了不暴露焚心汤的药方，他特意多拿了几味。

    等回到家时，抢来的钱已花的差不多了。

    ……

    和小丫鬟一同吃过晚饭。

    铃儿去厨房忙活，方阳又进了他姐姐的房间，点燃油灯，找到之前的那本县志。

    借着微弱的灯光，翻到了自己找的那一页。

    “元鼎十年，丽水坊潇湘馆发生妓女分尸案，头颅不明，但接下几月，命案房间时有哭泣声、若隐若现，闻之者死。”

    一则不起眼的命案。

    方阳紧盯着这几行字，看了好几遍。

    神色冷峻！

    怪不得他之前觉得潇湘馆这个名字熟悉呢，原来，就是八年前第一件诡异案件的开始。

    而且，还是分尸惨案。

    他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又在姐姐的书架上找了起来。

    说来也怪，他姐姐的书架上，大多数都是这种县志，案宗一类的书籍。

    其他书籍倒没有多少。

    而且还不仅仅是平谷县，其他几县的也有，搜集的很齐全。

    按照年份，分门别类存放。

    方阳没过多长时间，就找到了这潇湘馆的具体案宗。

    元鼎十年，也就是八年前。

    潇湘馆的那门惨案，不只是那名被分尸的妓女惨死。

    接下来七日。

    整个楼里，从杂役，到老鸨，到花魁，到婢女，甚至是护卫……

    一共四十二人，全部惨死。

    死之前，都是听到了那隐隐约约的哭泣声。然后，暴毙而亡。

    衙门查了几日，一无所获。

    最后，仓皇得把整个潇湘馆都给封了，贴上了封条。

    说是有人恶意下毒。

    随便斩了个死刑犯，就不了了之。

    八年前。

    今天那女子正好说在潇湘馆住了八年，和八年前那门惨案有没有什么关系？

    但如果她真是八年前的凶手，为什么突然又回来了？

    而且，还如此轻易得死在了自己手中？

    不对！

    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能七日杀死四十二人，而且还是通过哭声杀死的妖魔鬼怪。

    根本不是今天那女鬼能碰瓷的。

    她也就比自己那日老张头儿家召来的阴魂强上几层。

    否则也不会被自己轻而易举给吞了。

    不过……这两者之间究竟有何瓜葛？

    方阳沉思了片刻，毫无头绪。

    干脆也就不再去想这些了。

    在院内练起刀法。

    估计快到子时的时候，吹熄灯火，背起竹筐，趁着小丫头睡觉的时候，掠到了老张头儿家的院子。

    世道越来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