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自觉自己无错，却要当众向丁谓、曹利用等人道歉，对于小皇帝而言，实在是令人难以启齿的羞辱。

    但小皇帝也并非内心坚强之人，被刘娥自小管束的他，习惯性的就打算低头认怂了。

    “朕……”赵祯刚刚开口，猛然又顿住了。

    他刚才虽然没太在意曹利用与丁谓等人的争吵，但却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三位朝堂大佬的争执，似乎主要在于军器监的火器产量上。

    曹利用作为枢密使，指责军器监生产效率低下，浪费国帑，而林特与丁谓却辩称军器监的火器产量不足，是受制于硝石产量。

    但硝石矿也归三司的盐铁司管辖，所以曹利用继续加大火力，对林特这位三司使口诛笔伐，恨不能立即把其赶下台去。

    对此，林特自然不予承认，他还翻出了账簿，证明从真宗朝至今，硝石产量年年增产，主要的问题还出在禁军对火器的索求无度上。

    枢密院要求今岁火器产量增加一倍，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丁谓也跟着斥责禁军往日里对火器保管不善，造成许多火器失效，这才是浪费国帑。

    更何况如今宋军有百万人之多，每年朝堂用以养大宋军队的花费，已经占到了朝堂收入的五六成之多。这般情况下，枢密院还想再增加一倍的火器，实在是天方夜谭！

    因为硝石价格贵，所以火药的价格就更贵。

    北宋一斤铁的价格不过百文左右，而一斤火药的成本却是三十倍于铁，至少需要三缗铜钱。

    这个价格其实不算太贵，十五、六世纪时，欧洲因为缺乏硝石，火药价格更是铁的价格六十倍，更为昂贵。

    但三缗铜钱一斤的火药成本，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便宜，所以枢密院要翻倍增加火器数量，丁谓与三司使林特自然都不肯答应。

    曹利用对于丁谓的指控，当然也不会承认，所以三位大佬就这些事情，当众吵得不可开交。

    赵祯猛然醒悟。

    这三位大佬争执的核心问题，其实就是硝石罢了。

    若是有足够的硝石，军器监增加火器产量，并不困难。

    而硝石……并非只能从硝石矿中开采啊！

    赵祯想到了汴河旁，他的那座庄院内，昨日林小寒布置的制硝工坊，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厕土中也可以提取硝石！

    虽然赵祯只是听林小寒如此说，并未亲眼见证，但他对于林小寒的话却是深信不疑的。

    备受委屈的赵祯，这会却也全然顾不得他昨天还警告过石坚，不得吐露制硝一事。

    赵祯双拳在衣袖中紧紧攥住，下定了决心。

    违背林家哥哥所嘱，这事回头他再与林家哥哥负荆请罪便是。

    小皇帝话头一转：“朕……朕只是在笑诸位相公为了区区硝石，却争得这般面红耳赤，实在是不值当。”

    丁谓等人脸色更难看了。

    太后刘娥将脸一板，出言斥责道：“陛下慎言！硝石关乎我大宋火器，称之为国之重器也不为过，陛下岂可儿戏之？”

    百官群臣也是纷纷摇头，觉得赵祯这小皇帝实在是不靠谱。

    就连鲁宗道这样坚定的“保皇党”，也是暗自叹气，觉得赵祯实在是太过年少不懂事。

    面对“母亲”刘娥的诘难，赵祯下意识便想低头认错，但旋即他又直起了腰板，一字一句的说道：“娘娘，臣并非不知硝石重要性，臣是觉得朝堂需要硝石，而相公们却只盯着硝石矿，未免有些孤陋寡闻。”

    刘娥还未说话，丁谓便冷笑道：“笑话，这硝石不从硝石矿中产出，又从何而来？难道陛下还能变出硝石不成？”

    赵祯很认真的点点头：“不错，朕确实有办法变出硝石。”

    他这话一出口，承明殿内顿时炸了锅。

    满朝文武，包括刘娥在内，没有一个人相信赵祯的话，所有人都觉得小皇帝实在荒唐，当着百官的面，也敢说出如此荒诞不经的话语。

    丁谓冷着脸，朝刘娥躬身施礼：“启禀娘娘，陛下身为九五之尊，岂可当着百官的面如此信口开河？此非明君所为，还请娘娘加以训诫！”

    赵祯这会已经豁出去了，脖子一梗：“朕虽年少，但丁相公如此武断说朕是信口开河，却不知又有何依据？”

    丁谓冷哼一声：“陛下，世人皆知硝石产自硝石矿中。除此之外，臣不曾听闻还有其他办法得到硝石。臣倒是愿意请教陛下，如何变出硝石来。”Ｘιèωèи.ＣoＭ

    北宋初年，尚不知硝石可以从硝土之中提取，到明代《天工开物》，才介绍了从硝土之中提取熬制硝石的方法。

    所以对于丁谓等人而言，硝石的唯一来源，便是从天然硝石矿中开采，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赵祯很肯定的点点头：“自然还有其他方法可制取硝石。”

    “哦？臣愿闻其详。”丁谓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赵祯刚想开口说可从厕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