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半生不想说。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往事，这些往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一旦为人所知，对当事人就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柳长辰长身玉立，剑眉星目。

    陈半生不知为何想到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两句诗。

    只是柳长辰并不温润。

    他一心向道，视万物为草芥，自信天生近道无人可比。

    “宗派遴选，岂是儿戏，我柳长辰并非输不起。”

    “只是胜负之间，总要有个说法。今日天下英才齐聚此处，我等要的就是一个公平！”

    柳长辰不愧世家出身，虽有不满，但也有理有据。

    陈半生不愿说出那女子的心事，却也不愿认输。

    他记得无名告诉过他。

    人是不能往后退的，一旦退了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直到退无可退。

    剑客的剑只能向前，以退为进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悟到了什么？”

    陈半生反问。

    柳长辰微微一笑，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

    “我看见古往今来。”柳长辰神思飞扬。

    “这一笔，从不可知之处而来，横跨古今。”

    “看似普通，实际上贯通天地，内有道韵！”

    说完，柳长辰伸出手指，凌空一划！

    一道与出题女子完全一样的横线出现在虚空之中！

    “道不可言，以此为证！”

    这一笔划出，在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别说围观之人，就连那出题女子也大惊失色。

    想不到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

    短时间内，已经悟透了这一笔的功法和诀窍！

    “好！”

    台下有好事之人连声叫好，拼命鼓掌。

    “南越柳家，果然名不虚传！”

    “柳公子有成仙之姿！”

    “可比肩剑仙，光耀大陆！”

    柳长辰淡定无比，台下虽然山呼海啸，他也只是神色从容。

    他自信，那道横线一划，已经必胜，此时他之所以还在台上，只等着陈半生给他一个答复。

    陈半生透过万千人群，看到台下的小安子。

    想想这些年，二人经过的一切，陈半生笑了。xしēωēй.coΜ

    他长相不及柳长辰一分，衣着更谈不上华贵。

    但是他的笑容就像是数九寒冬，万丈深渊里的千年黑沉见了阳光。

    温暖的，柔软的。

    “你看到的是流光溢彩，我看到的是世间的阴暗与寒冷。”

    “你不知道冬天的西顾城有多冷，外面河道上的冰要砸多少下才能捕到鱼。”

    “你不知道乱葬岗的野狗有多野，月亮下它们的眼睛会变红。”

    “你也不会知道让人无法抗衡的是饥饿。”

    “你更不会知道桂花有多甜，油菜花有多香，刚从地下挖出的花生有多清脆……”

    陈半生微笑讲述着那些自己和小安子经受的苦难和快乐。

    像是讲一个美好的故事。

    “那又如何！”柳长辰不屑一顾。

    “人有尊卑贵贱，一切皆是天命。”

    “你风餐露宿，我花团锦簇，一切皆是天命！”

    陈半生哑然失笑，因为柳长辰的话太过可笑。

    “你既然相信天命，为什么还要修道呢？”

    “天生万物，轨迹都已经设定完毕，你不甘为人，才要遴选，一心求道！”

    “这算不算逆天而为！”

    陈半生一言既出，满座哗然！

    这少年是谁！怎能说出这般狂妄之语。

    连擂台上安然端坐稳如泰山的宗派之人也站了起来。

    但凡修道者，都是遵循天地规律，借天地之力充盈自己，以求天人合一！

    谁人敢说是逆天而为！

    “还有，你画这一条线是什么意思？”

    陈半生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会画画吗？”

    柳长辰脸色瞬间阴冷无比。

    自己悟透这一笔道韵已经算是煞费苦心，岂能被陈半生这样侮辱。

    “我这一笔，道韵悠然，已然完全悟透缥缈宗仙子的功法脉络，岂能与画师混为一谈！”

    柳长辰开口为自己辩解，这是他的道，他的天赋，不容任何人怀疑和玷污。

    “那我问你，世间功法都是哪里来的？”

    陈半生笑着问了一句。

    “自然是历代先贤参透造化之妙，才创造出这般神妙的道法！”

    柳长辰义正辞严。

    台下的无名面带微笑，欣慰至极，台上二人辩道，胜负已分。

    小安子却攥着拳头瞪着眼，只等陈半生扛不住，他就上去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