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惊叫声，打破了土城的宁静。　　他终于明白尉迟刚所谓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了，从城中上缴来的大大小小七八十个满是血污的头颅就是尉迟刚的见面礼。　　这些牧民甚至到临死之前，仍不能肯定自己到底是柔然还是鲜卑，但这不妨碍尉迟刚的长刀，收割他们无辜的生命。　　当他看到对着一排排头颅脸色铁青的子龙时，甚至有些不明所以，这些人他明明是不认识的，肯定不是自己的手下，被俘的同伴都关在一起，谁发生了什么事，多少他还知道些。　　征战多年，虽然没做上什么高官，但至少也算得了不少实惠，而且靠着一步步积累的战功，无卢真混上了队主一职，他觉得这样也算极好了。　　是的，无卢真乞贺鲁想到了尉迟刚，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或许有救了，然而看了子龙的脸色后，他心中的惊恐和怨愤瞬间爆发。　　记得曾经也同尉迟刚一起，享受着屠戮平民时的快乐，没想到，今天的自己竟然也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能幸免于难吗？　　“独孤将军，这些事可与我无关啊，我从来不做屠戮平民的事啊，将军……将军饶命啊！”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不仁的又何止天地？　　只不过后世人用的多是无形中取人性命的法子，而这个时代，更多的是杀人见血的刀！　　让杨忠意外的是，说这话时，子龙的语调太过平静，平静到几乎听不出任何感情，可是当他抬起头来，看到子龙的眼神时，却没由来地浑身冷颤。　　“将所有柔然俘虏带上城墙……”　　“老坎儿，带他上城墙，你来动手！”　　“杀了吗？”　　看了看老坎儿充满愤恨地眼神，瞅了瞅他紧握腰刀不住拧动的大手，无卢真乞贺鲁忽然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看来是在劫难逃了！　　子龙看了一眼无卢真乞贺鲁，嗤笑道：“不杀！”　　但老坎儿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子龙的命令，将无卢真乞贺鲁带上了城墙。　　听到子龙的第二道命令，无卢真乞贺鲁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至少不用死了，他还这样天真地以为。　　无卢真乞贺鲁看着一个个被俘的同伴，像自己一样被带上城墙，吊在城墙外，就像家里风干的羊肉干一样。　　难道他要让自己死在同袍的弓箭之下？无卢真乞贺鲁绝望地发现了这种可能，同时产生相同想法的，还有老坎儿。　　子龙却笑笑对身边的杨忠说道：“杨大哥，你看尉迟刚他们会有所顾忌，放弃自己最具优势的弓箭吗？”　　杨忠答非所问，话也没有说完，看了看并不满意的子龙继续道：“但不知他对自己的同袍兄弟，是否也一样无情！”　　但是无情在此时，恰好是最合适的抉择，也可以称之为理智和冷静。　　同样是无辜受戮的平民，几十颗头颅，却没有换来子龙的震怒，这不合情理，但正和时宜。　　子龙听到这声，扭头一看，与同时回身的杨忠面面相觑。　　是的，在慕容磊的眼中，那就是该死的微笑。　　老爹也是，明明说了，不会被一个贱民驱使，结果还是让自己来这儿观察什么情况，有什么可观察的？　　这也就算了，方才与人打赌输了，输的代价就是上城墙报告这个贱民，侯莫陈悦那个杂碎莫名其妙失踪了。　　“都怪那些该死的贱民，多死上两三个，就凑够八十个头颅了，不然我岂会冒这个险？”　　“报将军，侯莫陈悦队主莫名失踪，还请将军决断！”　　怎么可能，这些部族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关心的是，谁能当上不算那么危险，但却有唾手可得军功赚的队主一职！　　慕容磊疑惑地点了点头。　　看了眼远在几里外正在集结的柔然铁骑，有些错愕的慕容磊心中默默估量了下，射中俘虏还是小事，但二十步的距离，来得及赶回城中吗？　　慕容磊果断地摇了摇头，“将军开玩笑吧，队主一职，虽不算什么紧要职务，但也不该如此儿戏啊！”　　子龙却呵呵一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　　慕容磊一愣，这，这可算意外之喜了，上城墙有惊无险，顺手还捞了个队主当当，算是不虚此行！　　“他不算太傻，这样该没那么明显吧？”　　对子龙的印象，杨忠一直都认为是平易近人，有些小热血，志向高远，见识过人，如今再加一条。　　这一条便是——城府颇深！　　热血和可亲，留给兄弟们，阴谋诡计，送给同玩儿游戏的这些人吧，肮脏的手段，总是要用到肮脏之人身上，才算合宜。　　杨忠不知道子龙哪儿来的这种淡然的自信，听了子龙的话，将视线转向城外。　　“传令，集结待命，准备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