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陈旺的劝说，杨茂在重新招供时闭口不提陈瑛的事情。不仅如此，他还非常配合地把自己挂在牢房的窗户上。

    在解决掉杨茂后，陈旺马不停蹄地赶奔松州和常州。不久，松、常两地的知府纷纷上书自首，以求保住家人。

    苏州知府衙门内，周林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撤离。新任知府马上就到，他也不好再在这里办公。

    “淇国公，明知杨茂与朝中的某些重臣有所勾结。你为何不顺藤摸瓜查清同党？”

    站在一旁看他忙碌的夏原吉忍不住问了一句。

    周林瞥了他一眼道：“什么同党，我怎么没有听说？”

    见他揣着明白使糊涂，夏原吉皱起眉头道：“下官知道公爷想替皇长子殿下笼络人心。可奸佞在朝，非是国之幸事。”

    “那可不一定。”

    周林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身看向夏原吉，“任何一位大臣都是通过不懈的奋斗爬上高位。首先代表其有很强的能力。

    可惜每个人的志向不同，有的人以国家兴亡为己任，有的以自身的富贵为追求。

    为君者难道不应该知人善任，让这些人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推进国朝不断向前吗？”

    一段似是而非的解释让夏原吉的心头火起。

    贪污腐败不仅是先帝最痛恨的事情，也是任何朝代都不能放纵的罪行。周林的说法明显有些偏颇。

    “淇国公的思想很危险啊！正所谓‘千里堤坝毁于蚁穴’，国朝如果不能防微杜渐，很快就将国之不国！”

    “我的夏大人啊！”

    见夏原吉怒目圆睁，周林不禁叹了口气，“刚才的话并不代表我的意思。夏大人难道没有从中听出什么？”

    夏原吉微一愣怔，马上反应过来道：“你是说陛下依然想用这把刀？”

    “夏大人真是冰雪聪明。”

    周林促狭地挤了挤眼。

    朱棣并非不知道陈瑛的恶行。至少在周林秘密上奏后，他已经全面掌握陈瑛的腐败证据。

    可至今为止，陛下并没有让方博对陈瑛进行调查，足以说明他仍然想用陈瑛清除朝中的异己。

    对于此事，周林只能表示无奈。

    夏原吉咬了下牙道：“请公爷将陈瑛的罪证交给下官。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下官拼出这条命也要将他拉下马！除了他，还有那个臭名昭著的方缇帅！”

    “别价！”

    听对方提到方博，周林略微有些紧张。

    方博是条恶犬不假，可却是周林和朱高炽安插的一枚暗桩。他要被众臣打倒，朝中就少了一份助力。

    “方缇帅只是陛下的另一把刀。而且据我所知，他倒没有什么贪污腐败的恶迹。

    夏大人可不要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影响国朝的正常运转，更不要再提什么取缔锦衣卫的旧事。

    锦衣卫一旦失去陛下的信任，太监集团就会重新登上历史的舞台。”

    “会吗？”

    “敢赌吗？”

    监督百官、平衡朝堂是历代皇帝的首要任务。在都察院被文官集团把持的情况下，锦衣卫和内宫太监就是皇帝唯一的依靠。

    “我的夏大人，你现在要防的不是方博，而是应该防备司礼监代帝批红，甚至建立新的监察机构！”

    司礼监初置于明太祖洪武十七年，分设提督、掌印、秉笔、随堂等太监，负责管理皇城内的一切礼仪、刑名及管理当差、听事各役。

    在太祖时期，司礼监并没有太大的权力。由于朱元璋反对太监学习文化，这些人甚至连奏折都看不懂。

    可眼下的太监与以往大为不同，都在朱棣的要求下参加过内学堂的培训，早就跃跃欲试地想跟朝臣们掰掰手腕。

    周林想借夏原吉的嘴提醒众臣反对陛下建立东厂、变相将治国的权力交给太监。

    “让本官想想……”

    周林的话如同洪钟大吕般在夏原吉的耳边炸响，令其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

    刚搬回驿馆，门外来了一队运粮的马车。

    随后，卞元亨在杨元的陪同下进入驿馆。

    “卞先生！”

    得到消息的周林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欲以大礼参拜。

    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能够为了忘年交和大明两次担任卧底，不能不让周林心生感动。

    “公爷莫要折煞老夫。”

    卞元亨伸手扶住周林。

    虽然已经年数不小，可他的手劲似乎不减当年。

    周林数度努力却始终跪不下去。

    无奈之下，他只能改成抱拳。

    卞元亨这才坦然受了一礼。

    “小友啊，老夫是不是来晚了？”

    刚进入正堂，卞元亨捋着胡子露出笑容。

    知道他说的是粮食之事，周林连忙摆手道：“不晚、不晚。只要先生能来，什么时候都不晚！”

    “不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