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会有人说，以战止战太过血腥残忍，当不得那白纸黑墨上的道理传承万代，污了一颗颗童心，脏了人之初的天真清净，但这个道理实在是太过殷红刺目，以至于就算没人愿意口头相传也无法泯灭它的存在。

    一方天下，数方争霸，每个落草为寇的恶徒都想当匪首，而每一个小的匪首又忍不住去更高的山上称王，等为非作歹恶贯满盈的匪首实在把种田栽粮的百姓们害苦，一些或凶猛如虎或狡猾似狐的“奇人”们就会聚集到一处，扛着为民除害的大旗切掉那一个个占山为王的毒瘤。

    封幽王朝，一朝九州，即为当下疆土最广袤、人势最鼎盛之国。

    换言之，在这里清除的异党乱匪尤为数目庞大。

    而反思能够咬下那些大恶头颅的猛虎、饮光敌对谋士鲜血的诈狐笑到最后的资本，便可知其过人之处是何等过人。

    晋州。

    作为封幽王朝九州之中不与王都封州所接壤的两大州之一，除了紧挨他国的豫州，便唯有这晋州最令皇帝头疼，原因无他，因为这里住了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却“财高八斗”的商贩。

    天高皇帝远、富可敌国、友遍文武之道。

    仅此三条，试问哪个皇帝碰上不要在夜深睡下前，好生思量思量如何安抚其心以令内忧不生？

    春。

    暖春。

    春天本就是令人心醉的季节，尤其是当最后一抹冬寒离去，暖意悄然绽放之际，就更容易让那些在屋子里闷了一冬的人们迫不及待出来看看绿芽，吹吹清风，感受一下大部分人们所热爱的日子。

    可是在晋州晋城内，这些时日街道上来往行人明显要比冬天少了数倍，因为最怕冷的“小九爷”如牢笼中被困了许久的恶狼，开始出来挑羊吃了。

    “老钱，你说今儿咱是去紫花楼找紫花姐姐，还是去露水阁寻脂雨姐姐？”

    一身着华贵锦衣的少年双手负在身后，迈着自以为很飘逸脱俗的步子，眉头微皱满面沉吟之态，问向身后一穿着羊毛衫的驼背老人，要是此时他和老者面对面而立，微微躬身双手叠交行礼，配上这幅表情，当真宛如秀才在与自己的先生讨论书经之道。

    “小少爷，这种事情老钱不在行，你问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答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们是少爷的姐姐，而不是老钱的姐姐。”

    少年瘪瘪嘴，仍旧目不斜视，小声嘀咕道：“你只答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可从没答过去找谁好吧？”

    不管老人听没听见自己的埋怨，少年突然道：“对了，今儿听山湖是不是有书讲？”

    “有的。”

    “不许笑！那么多人在看着，俗气！”

    老人简短而答，才要咧嘴一笑就被少年止住，这一对主仆在晋城一并出现共有八年，要说老人笑起来俗气，那也是早就俗气到尽人皆知，可是每每在大街上老人想笑，少年仍叫他闭上嘴。

    少年总想着自己家里也算有些银钱，院中护卫也是数不胜数，可他爹就是不让他带人出来威风一把，说有这么个糟老头子守着他更安心，话又说回来，别说晋城，就是整个晋州，有谁见了他乔家人不给点面子？朝中大大小小的文官武将又有谁没吃过他乔家粮？哪里有什么狗屁危险呦！

    再说了，就算真有那不长眼外来者到晋州赏玩，遇到危险，这么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头能用？

    每每乔家小少爷问到这里，乔老爹总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欠揍模样一笑而过，最多也是就说江山里的人许是碍于某些道道规矩会给他乔家脸面，可江湖里的怪人可不吃这一套。

    乔家小少爷很小的时候问过，“江湖”是九州之中哪一州的地方，莫不是比晋州更天高皇帝远的地界？

    乔老爹依旧不答，只说江湖不是他呆的地方，老老实实在江山里待着，也不求你功成名就，只求你好好活着，将来给我送终，再有儿女为你送终。

    因为老人一个憋回去的笑容又牵扯出这么多烦人思绪，少年有些绷不住这一本正经的脸了，使劲在那比女人还水嫩的脸颊上狠狠揉了揉，往身边啐了口唾沫发泄心中不快。

    巧了，这没出过晋城的小少爷在自家门口做什么就没想过后果，于是这一口唾沫正好吐到了身旁经过的一位青年身上，都正是脾气火力大的年纪，青年一见自己遭受如此侮辱，当即就要破口大骂，“你他”二字在抬头的过程中已是出口，见了乔家小少爷那张熟悉的面孔后又生生咽了回去，随即后退两步，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叫了声：“小九爷。”

    放在寻常，少年定是要此人把“你他”二字何解讲个清清楚楚才肯罢休的，否则的话轻则让你倾家荡产滚出晋城，重则冲你微微一笑转日家中入贼起火人财两无。

    但今日他小九爷大体上心情还算不错，又赶着去听山湖消遣，于是不耐烦的冲那一看就家境不错的青年挥挥手，迈着大步离去。

    老人像个小媳妇一样朝青年抿嘴一笑，没有“俗气”的开口，跟着小九爷离去。

    一城比之一州自是不大，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