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谙眉头轻皱,虞泊秋此时的神态，让他没办法再为对方寻找托词。

    之前也不是全然未觉的，但他总会以对方与他有合约说服自己,虞泊秋也进退有度,总让他在清醒与迷惑间游移。

    但此刻让他意外的是,平日里长袖善舞的虞泊秋，竟然会因为一个简单的试探就轻易露出马脚。

    虞泊秋望向江谙,不确定他的态度，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

    江谙垂下视线,落在他的毛绒绒的机器猫拖鞋上。

    是因为在熟悉的环境里，所以卸下了防备吗？

    江谙刚才只是骤起的念头,想将对方的真实想法看得更清楚些,但现在，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拒绝什么？”他的身影隐于黑暗中,眸色因为虞泊秋背后的灯光而染了些暖意。

    但声音却仍然冷静沉稳：“我的意思是,你特意创建账号支持我,我非常感谢。”

    “不过我不想将自己的家事与这件事牵扯到一起。”

    “所以还是要麻烦你,删除那条视频。”

    “……”

    虞泊秋原本只是垂头听着,怕江谙说出明天就要搬走的话。

    结果对方只是将自己的来意又重复了一遍。

    好似刚才只是他的独角戏。

    甚至唯一的观众都没有明白，在表演之下，演员真正的情绪。

    “原来……是这个意思……”虞泊秋喃喃着接话。

    他抬眼，看向江谙。

    却见江谙神色泰然,甚至因为他的注视而露出些困惑：“是有什么难处么？”

    所有眼神和神态都像是他在镜头前一样自然。

    ……不可能的，江谙虽然感情迟钝,但不至于看不出他刚才的失态。

    半信半疑间，虞泊秋却也是习惯性地扬起浅笑：“没有。”

    “你说得很对，其实我在发出之前也有些犹豫,但是……你妹妹的态度很坚持。”

    他看着江谙，试着笑得更自然一些：“看得出来，虽然你们没有在同一个家里生活，但你在她心中，一直是一位好哥哥。”

    虞泊秋拿起手机，手指还在因为刚才差点被当面揭穿的恐慌而细微颤抖。

    他抿了抿唇，压下仍在汹涌的情绪，尽量平静地给江谙展示他和姜楠的聊天记录。

    江谙便终于踏入了夜灯照射的范围，靠近了虞泊秋一些。

    他的视线在屏幕的文字上扫过，最终却还是落在了搭在手机边缘的手指上。

    指尖圆润，指甲也被修剪得十分整齐，符合虞泊秋在外给人的印象。

    看着在细细晃动的手机，江谙莫名有些不忍心，他伸出手，将手机接过来。

    皮肤轻柔地摩挲而过，感受到彼此的温度。

    江谙微微偏过头，才发现虞泊秋身上正穿着适宜入睡的单薄睡衣。

    难怪指尖那么冷。

    所以他草草浏览

    过两人的聊天记录，发现的确是姜楠一直在力证自己所说属实，希望自己的视频能让大众改变对江谙的印象。

    其实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不愿意相信的人，即使将一切真实过往刻录成盘，他们都能说这些只是演绎的戏码。

    他切回到账号主页，点开第一条赞数已经数十万的围脖。

    墨色的眼瞳凝向身边的人：“我删了？”

    深夜里的低语，竟然显出些温柔。

    虞泊秋克制着呼吸，轻点头：“你删吧。”

    江谙便手指略动，将动态删除。

    他这次来的目的完成，于是将手机又重新放回虞泊秋手中。

    “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

    虞泊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江谙退后一步，似要转身离开。

    他下意识开口：“你也早点休息。”

    他看着江谙的背影：“晚安。”

    江谙脚步一顿，视线回转，在虞泊秋等待的视线中，应声道：“晚安。”

    *

    关上门，虞泊秋似乎还能隐约听到门外渐远的脚步声。

    但仔细去听，又没有了。

    他望着门板，不知在想什么，半晌，终于转回身。

    躺回床上，这回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江谙到底发现了没有？

    如果发现了，怎么会表现得这么冷静？

    也许真的没有……？

    他闭上眼，一遍遍在心里以上帝视角复盘记忆中方才两人的表现。

    他不确定自己当时纷乱的情绪有没有表现在脸上，但他那句“先不要拒绝我”绝对是非常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江谙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会觉得没问题！

    ……难道对方的冷静态度是为了成全自己说的“先不要拒绝”？

    那就是，还是发现了。

    无心睡眠，虞泊秋赤足下地，走到墙边，试图通过隔音的墙壁听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