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光喝酒，不说话，桌上的酒坛渐渐垒了起来。

    她的酿酒手艺皆受调教于母妃，可封玄翊厌恶女人喝酒，她不曾在他面前喝过，凝脂楼贩卖赚得的银子皆为他充作军饷，她从未向他解释过钱财是哪里来的，他不知道她会酿酒，甚至从未问过。

    像现在这样，以悠闲的心态跟一个男人把月对饮，对她来说，竟是第一次。

    姬岚看着眼前的男人斜倚窗畔，桃花眼中眸光如夜下幽兰般深邃，墨发被月色润洗出霜一般的清冷，俊美面孔上更是有一丝迷离。

    她唇角不由勾起一个嘲弄的笑来：“凤幽夜，”她开口，嗓音有些发哑：“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微微眯眼，饮酒的动作一顿，转而定定看向她。

    月光下的她眼神有些迷离，泛着宝石一般瑰丽的光泽，白皙的芙颊也浮现了些许绯色，似乎真的有些醉了。

    涔薄的唇微抿，不语，只是伸手捞过一把她的青丝，黑亮如缎，手感温柔。

    有暧昧浮动，姬岚却并未任其肆虐，而是从袖中掏出一块白玉，放在了桌上。

    凤幽夜瞧见，眸光也深了几分。

    那正是他之前作为抵押放在她这里的东西，上面绘着奇怪的动物纹饰，查到其来历并不需要费什么功夫：“这神兽为白泽，传言它有翼能人言，通万物之情，除非当世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否则绝不轻易现身。”

    “白泽乃北疆古族家徽，银狼是古族圣兽，传说有白泽血统，而殿下，一眼便认出了小白是银狼，又恰好知道喂养它的正确方法。”

    “殿下是霍真人，却与北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今日晚宴，殿下特意坐到我身边，却并非有意骚扰，而是在躲人。我注意到每每那北疆小汗朝我们这里看过来的时候，殿下便背过身来与我说话，而段喜点我名时，头发缠上殿下胸口扣子，恐怕也并非巧合。”

    “殿下借解扣子的名义顺理成章避开那北疆小汗看过来的视线，更是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最后到陛下面前将我带走时，殿下抱拳行礼跟水台之上另外三人皆打了招呼，却唯独没有理睬那北疆小汗，他当时心头震惊，恐怕也并没有心思去细看殿下是何人。”

    不急不缓说到这里，她抬眸，定定看向他：“霍真的贤王成为大炎质子，三国之内谁人不知。如此掩饰行踪，只有一种可能，殿下私下里悄然以真面目接触过那北疆小汗，在北疆有另一个极其厉害的身份，姬岚说的可都对？”

    面前的男人一直沉默着听她说罢，似是并没有放在心上，敛眸把玩着手中的青丝，温声道：“不过都是揣测，并无证据。”

    “那便是不否认了？”

    凤幽夜动作终于一顿，微微眯眼：“那又如何？”

    “本王本就是霍真人，就算与北疆有联系，那也是霍真与北疆之间的恩怨，可能是本王化名抢了那小汗的女人被记恨，也说不定。”

    姬岚冷笑：“殿下想要做什么，自然与姬岚无关，只是殿下‘物尽其用’的习惯，还请不要打到我文成公府的头上。”拜他所赐，今晚她定然已经被封玄翊盯上了，文成公府以后的行动，都需要谨慎数倍。

    现在想来，那北疆小汗虽然嚣张，但心气颇高，既然算准了自己的刁难有效，应该不会故意迟到缩短时间，做出这种会使自己的羞辱打上折扣的举动。但如果这“迟到”并非故意，而是某人为了掩饰自己入场时的行踪所做的刻意安排……细细深思，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这男人的心思城府究竟可怕到了何种程度，而他又默默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情？

    “岚儿，假设你的猜测皆正确，你觉得，本王需要你为本王做什么？”

    姬岚看着凤幽夜又满上一杯酒，那从容模样似乎从未把她的看透放在心上，甚至连一丝意外都没有。

    她垂眸，也为自己满上一杯，酒香入喉，压住心头莫名的烦躁，红唇轻吐两个字。

    “夜陵。”

    男人圆润的指尖闻言微微一顿，幽深的视线便直直看进眼前女人微带迷离的杏眸中，忽地笑了。

    “不错。本王想要，邀岚儿同去前朝夜帝陵寝。”

    颜醉雪的生父，夜帝萧琰！

    几乎是提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姬岚只觉得心头狠狠一紧，继而涌出一股子说不上是恨还是悲的复杂来。

    心头神思不稳，脸上却隐藏得极好，她勾唇嘲弄：“殿下可真惹人，竟然还与前朝皇帝有恩怨？”

    “可惜，这种东西，我并不知道去何处寻。再说，夜帝被封玄翊所杀，他尸骨无存，哪里来的陵寝。”

    果然，他从怀疑她和颜醉雪之间的联系开始就一直缠着她，不断试探，想来是知道颜醉雪前朝遗孤的身份，竟要皇陵盗墓。

    凤幽夜听她否认，也不着急，嗓音温醇道：“夜帝昏庸暴虐却极其怕死，生前不仅寻来丹药师炼长生不老丹，更早在身体康健时便已经开始兴建皇陵，动用工匠上千人，传言地陵恢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