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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一月有余,城中依旧是之前的繁华模样,可两人曾去的醉归楼却已易了主。楼前的梅树也换成了海棠,竹篱笆围成的小筑依旧如此,如比盛京亦是,京城不会变,那是千年来不灭的传承,而其风起云涌,波涛变化,却始终如同孙悟空逃不出五指山一般,逃不出整个盛京。
“怎么换了海棠?”陆子诺小声嘀咕着。海棠无香,这是三姐紫菱曾认为的最大憾事。
“老板说是梅等于没,于是换了解语花,博个心理安慰罢了。”柳振阳挑了上好的包间落座:“乐天一会儿便到。先说说吧,为什么不高兴,我方才在外头瞧着你,可是觉得同你之前走的时候不一样了。”
照例两壶梨花白,两碟小菜,上菜时,七彩湿布叠成花瓣的模样,中间是温酒的小炉,老板娘倒也算是细细体贴。
陆子诺见上酒,二话不说,先干一盏,咂了一口,直摇头:“还是慕容纯那贡酒好喝得很,好在我偷了两壶,这就下去拿与柳兄尝尝。”
“先喝这个吧,还是说说你到底为何事郁结?”柳振阳劝阻了陆子诺,可见她只顾着喝酒,却不肯言语。
她并没有同谁赌气,只是这些天来没谁能让她一吐为快,没能找到一个愿意陪她一醉方休的人。
“其实也没什么。”陆子诺一面说着没什么,一面捞起酒壶来喝,柳振阳看她没喝两口就已经面色酡红,想来出去的这段日子酒量并没有什么进步,怕她话还没说完,酒已经喝醉,忙止了她的动作,陆子诺却也自顾自的说开了。
“翟仙不见了,也不见你问我。”
“问了你会难过吗?要是难过就不问了。”柳振阳也端起杯盏,清抿一口。
“可是不说更难过。”陆子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立时涌出了泪水。
“其实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淡出了视线,有的人走着走着,就天各一方了;有的人近在咫尺,有的人远在天涯;有的人留下了一个背影,有的人陪你走完了一生。
忘不掉的是回忆,继续的是生活。那些年华,恍然如梦。亦如流水,一去不返。不泣离别,不诉终殇才是。”
“振阳好生豁达。”白墨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微叹。
“白兄可是又思念湘灵了?”柳振阳温暖一笑,站起来,拍了拍白墨函的肩膀,让进座位。
“还是子诺来说说出去一趟的见闻吧,别说那些离愁别绪的,太苦。”白墨函刚坐下,便干了一瓯酒。
“见闻不多,但感触颇多。我从前觉得,为官者清正廉洁,真心为民的就是好官。可安和真一辈子不饮盗泉,其子安缄却用其名,大肆敛财,看来这官员的考核还要牵上其子女。可若是如此,不知又要生出多少麻烦。”陆子诺微微皱着好看的柳叶眉,抱着酒壶不过瘾,让人上了酒坛子,像一只小仓鼠似的抱着酒坛子,眼眸晶亮盈水,双颊微红,像极一道甜品。柳振阳看着这样的陆子诺,微微有点愣神。
她和白墨函还未到什么都说的地步,索性说起这一路行来的感想。先把前因后果叙述了一遍,就像连珠炮似的,一个接着一个问题的提问:“就算这事儿可行,那么刘缇呢?这又应该问责谁呢?这不是官员的问题,而是……”
“子诺,不可乱说。”柳振阳听到最后,剑眉一挑,伸手弹了弹陆子诺的额头,涉及皇家、官场,纵然三人在包间,依然要防隔墙有耳,陆子诺不满的摇了摇头,已经有点微醺,竟想去咬柳振阳弹她的手指,可惜虚影万千,她废了半天的劲,最后只能无功而返。倒是把柳振阳看愣了,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那你说,我们为什么要出仕为官?难道不是为了万千百姓,而是为了自己活下去吗?”陆子诺有点醉醺醺的,说话的声音也不似之前清亮,微微有点沙哑,细听下去居然是哽咽:“而那些和咱们一样的人命,就都那样白死了吗?”
柳振阳听了,不由心底一震。他突然想起那个冬日里紧紧拽住他衣袍的小女孩,那个有着瘦弱如鸡爪一样,眼睛却黑白分明与面前人一样澄澈的小女孩,就这样白死了吗?柳振阳在心底默然问着自己,却发现这个问题连一向稳重自持的自己也没有答案,生逢乱世,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天下最高处的人,是太不拿这些珍贵的人命当回事。
可如今好歹也算得上太平了,可刘相的遭遇呢,刘府上下百余条性命瞬间飞灰湮灭,而与之相仿的不知还有多少。
柳振阳皱眉,回头看去,却发现那个提了问题的罪魁祸首已经安静的睡着了,只好无奈笑笑,将她拦腰抱起。
“好吧,我还是先送你回家。”
白墨函亦是无奈地笑了笑:“这一路上所见,足可颠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所以才想借由酒醉来麻痹一下自己。”
“是啊,太过疼痛的时候,麻痹一下未尝不可,但我相信,他的领悟会是积极正面的。”
“那是自然。”白墨函对陆子诺也有着信任。
不知哪里来的风,吹乱了亭间柳,犹若开了一道浅浅的门,便有银铃一般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