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七公道：“能有什么缘故？我们那日死里逃生, 忙寻了船出海找你们，在这大宋境内忽然遇见了金国王爷的座船，便上来看看究竟。不料欧阳克那小子命大，也在这条船上, 两下里说僵了尚来不及动手，你们的船就到了。”封楚嘻嘻一笑, 轻声道：“是了, 余下的事我猜着了——黄岛主最是护短, 眼见蓉儿势单，自然要出手教训这班牛鬼蛇神, 不知怎么动了他欧阳老兄的宝贝侄儿, 两厢便这么对上了。”

    洪七公拊掌笑道：“是。你小子聪明得紧。不过黄老邪看在老毒物的面子上也没怎么教训这小毒物，至少脸上这一巴掌是免了他的。”封楚打了个呵欠, 笑忒忒地道：“可惜，可惜。早知道我就不睡了——不过这船上的一干人等想来早教你北丐的鼎鼎大名唬得胆寒, 黄岛主便是分毫不曾想过其实欺负人的多半是他家那千金大小姐么？”洪七公一愣, 随即哈哈大笑。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几句玩笑声音虽低，但如黄药师欧阳锋这般内力深厚的绝顶高手却是将之一字不漏的尽数听在耳中。欧阳锋向来众人面前喜怒不形于色，当下一语不发, 连面色也不曾变上一变。黄药师黑曜似的眼眸望两人凉凉扫过，冷笑道：“黄老邪便是护短又怎样？”掌影飘飘，一式“劈空掌”直劈欧阳锋身侧的欧阳克，掌风如刀，峻利无俦, 竟是决意要将他立毙掌下。

    欧阳克大惊失色。他只学了叔父三四成的功夫，在黄药师眼中便如不会武功的幼儿也似，全然无法抵挡黄药师的蓄力一击，当下一声惊呼，闭目待死。只听得劲风劈破空气的一声急响，他周身却并未如预料一般遭受掌风袭来的剧烈痛楚，偷偷睁眼，便见叔父正挡在自己身前。

    欧阳锋鹰眼微微眯起，声如铁弦交崩，嘎然道：“药兄怎地和小辈认起真来？”□□功真气缓缓流动，新换的雪白长衫略微鼓起数寸，衣裾袖角一震之下，猛地逆风飞舞。

    黄药师脚踏先天八卦之位，双足不丁不八，也已认了真。他依旧负手站立，身形颀俊，风致傲然，闻言冷声道：“锋兄可要亲自指教么？”欧阳锋面沉如水，颊边肌肉不为人察的一动。

    东邪西毒两大高手对决，一片气势冷冷倾将下来，仿佛洪荒之地浩然而来的猎猎海风也在无声无息中消弭于无形。大船之上除洪七公抱臂笑了笑，其余诸人大多不敢发声，唯有火把燃烧时的毕剥一响，静谧里听来分外清晰。

    忽听有人“嘿”的一声轻笑，披着白罩衫的清俊少年慢慢晃到了场中，开口，却是这么一句：“黄岛主，你这场架让给我打罢！”

    他一开口众人都是一怔，回过神时，却见封楚已向欧阳锋笑道：“欧阳老兄，你的伤全好了罢？”

    欧阳锋沉声道：“封先生有什么指教？”

    封楚点了点头，蓦地敛却了唇角笑意，双目寒芒乍现，凝声道：“在下的蛇毒却也逼出了十之八九——欧阳先生，当日桃花岛上我心脉受损，最终为你蛇毒所伤，苦不堪言，却不是我武功不济。”欧阳锋阴恻恻的道：“原来封先生是要在这里一雪前耻。”

    封楚“噗嗤”又是一笑，道：“也谈不上‘耻’不‘耻’的，我脸皮厚得很，不过心里不大痛快罢了……”话未说完，猛听见黄药师怒道：“胡闹！”紧跟着腕上一紧，连被他扯退了两步。

    封楚一对手腕黄昏时分在重景掌中饱受摧残，此时已然浮起了青紫色的瘀伤，经黄药师一攥之下，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然而他眼底不知怎么却泛起笑意来，一泓波光澄明，亮晶晶的晃了一晃，轻声道：“我速战速决。”另一只手在自己中庭穴上比了比，又竖起一根手指蹙着眉头摇了摇，抽出手来，转向欧阳锋道：“欧阳先生请了。”

    少年天子青丝缱绻，双手于袖中轻拢，仿佛浑不着力一般。黄药师怔怔望了他片刻，眼底缓缓漫上一丝苦涩之意。

    他的船船舱壁板甚薄，但凡用心，从甲板至底舱的诸般响动便都在耳内；当初他虽在舱中，前甲板封楚与重景的一番对话却听得一字不落，及封楚最后几句漫不经心的笑语涌进脑中，一股行至中庭穴的真气猛然就岔了。

    他从来自负至极，真气逆行之事虽颇为凶险，他却丝毫不肯外人看出端倪，纵然与武功原本就在伯仲之间的欧阳锋僵持，依旧不吝一战。谁知偏偏封楚医家眼锐，动静之间，一切尽被他看在那双柳叶儿似的眼里。

    却听得衣袂破风之声猎猎作响，封楚与欧阳锋已然交手。两人都不用兵刃，欧阳锋掌势沉凝，一招一式间力可千钧，封楚走的却是轻灵迅捷的路子。那“苍神九天”的武功要旨在于举重若轻，封楚掌法之中虽轻飘飘的不带半分力气，然而只消欧阳锋被他按实了一根手指尖儿，只怕便是雷霆加身之祸。

    两人出手极快，兔起鹘落之间十几招早过，动静来去竟如电光横裂石火初迸，全然不可捉摸，时而一招匪夷所思，恍若来自天外。船上众人除却黄药师郭靖等寥寥几人外，大多都没见过封楚真正出手，此刻不由心内俱惊。洪七公笑道：“封老弟，好功夫！”黄蓉瞪大了一双美目，心道：“我只道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