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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凉交界,大河西岸。河外诸部的山林丘陵之地,延布至此,已经改为平缓。早年兰、凉守令也曾于此招徕部民,授以耕作、蓄养之术,纳为编户齐民。只是边地民风多彪悍质朴,少数算机巧,随着汉人移民不断到来,渐渐将这些新编户雇为佃户仆佣。
本有些模样的市镇,随着朝廷国用不支,无力巡警极边,而渐渐衰败,早年风光一时的边地汉户,要么破败沦为逃户、乃至化作枯骨;要么早早拾掇细软,回返本坐乡贯或者干脆雇了亡命徒,去走西域商路。
朝廷对各部节度使的羁縻也渐渐削弱,河外七部也不例外。普侃铎宝贵的忠诚,不仅来自陇右汉人的军伍,亦与他曾在京兆府入学,晓得忠孝节义大有干系,林溪部的首领林茂便是与普侃铎一道在关中进学过。
他们游学所费俱有朝廷供给,沿边诸羁縻部族皆从此例。国用衰退之后,这费用便俭省了去。故此莽安素人、普侃察等部民中年轻一代并无此经历,亦不觉得不识字有何关碍,反觉得自在。
一个无名的小土坡上,普侃察正静静的盯着远处,呼吸亦得放缓。伏低身形的他,视野受到很大影响。好在常年奔走山林荒野,他的耳力与目力远非寻常汉人可比。
“什长。”贺小五慢慢靠过来小声说道。
“怎样?”
“总有三千余人。果然是西贼,与上次军旗一般无二,料是劳什子亲军。只是将旗的怪字却不识得。”
“哎,莫要乱瞧。那怪字是党项邪典,能乱人心志。所以西贼才这么难打。”普侃察说道。
“莫不是有法力?”贺小五疑惑道。
“自然有。但咱们不怕,河州几位住持都为咱们加持过,打起来他们不是对手。只是不要去看他旗帜,乱了心智。”普侃察自说自话的鼓舞着手下。
“什长说的对。咱不怕他们。”乔六狠狠点头,“就是人手少了点。”
“咱就一什,哪能去送死。我再探看一番,便就回去告警。这处道路西贼不熟……”普侃察边说边慢慢探出千里镜,“不对。”
贺小五和乔六各自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普侃察。
“这不是党项人。”普侃察仔细看过,眼里冒出火来,“这帮莽安部的混账,化成灰俺也认得。”
“呃,莽安部可是极边部民?”贺小五。
“嗯。小五,你带那两个新丁回去报信,就说河外莽安部易装渡河,约三千骑。”
“是。”贺小五说完,就慢慢退了下去,带着两个马兵远远走到藏马处。
普侃察看着贺小五三人上马,才转身对乔六说道:“老乔,咱们分作两处,盯死他们。”
“成。”乔六领命离开。
普侃察再次抬起千里镜,看着远处马上的莽安素人,骂道:“瓜怂,可让老子逮到了。”
莽安素人疲惫不堪的坐在军帐中,全无首领样子。只是拿着酒壶发狠,头盔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披头撒发显得极为狼狈。若不是甲胄齐整,倒让人以为吃了败仗。
出征以来,行军极为辛苦,莽安素人自许豪杰,亦吃不住。偏偏党项人的范军主生性严厉,从普州城风光拔营时的八千余骑,此时只剩了不到三千骑。
这倒怪不得党项人嗜杀。
那范军主以党项军法约束诸部,前后只斩杀四十余人。其余的都是禁不住军法约束,自行逃逸去了。往常出征,俱都随首领心意,便是普侃铎在时,也是以各家首领起誓约法三章。便是真有干犯,也能通融,首领们更是罚酒三杯,闹大了便要罚牛羊。而党项军法则毫无人情,首领既然保不住自己,也就不肯保部民,自然风吹云散,逃逸日多。
如今这三千骑,包括他莽安素人在内,倒不敢说是安奉军法,只是实在逃不掉了。那范军主虽只带了四百余人,但看住近三千“河外精兵”却是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是莽安素人新学的一个词。范军主军中刽子手第一次处决逃兵的时候,给他演示过一次,所以他记得牢。
前日军中依照范军主心意,重新编伍,且皆换上党项人所授服色,莽安素人做了指挥使。他本是顶着检校侍郎、普州防御使、武佑[1]前军兵马使的名号。只是如今人马“逃失”过半,他做兵马使也名不副实。
好在他晓得既叛朝廷,则不得再叛党项,于范军主极为恭谨奉承,半点怨气不敢露。范军主这才肯相容。
“莽安指挥,兵马使有请。”
“哦。还请小兄弟稍等,俄这就更衣往见。”莽安素人猛地直起身子,向范军主的传令兵说道。
“俺自等得,只是不好教兵马使久候。”那传令兵语气生硬,容不得半点推脱。
“是,是。”莽安素人心里恼火却只能生生咽下,他连忙从角落拾了头盔带好,也不敢找亲兵仆从来相助,只是自己拾掇一二便就匆匆赶去范军主大帐。
莽安素人与其余三个指挥使先后抵达大帐,无一迟至。范从道见此心里略微一宽,总算没有拿人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