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泥壶中传来一声轻响，随即便是徐徐清香伴着蒸气升起，隔开了江流与对座女子。

    一刻钟以前，“河神老爷”才算认识了什么叫真河神——

    这姑娘手指微抬，浩荡江面便陡然分开，连水底泥沙一并推移至两侧，露出自己光秃秃的洞府来。

    再然后，就是两人对坐在厅里饮茶的景象了。

    这位神秘女子斜斜坐在江流对面，说是姿态懒散，却又不怒自威；

    此时正处炎夏，她身上只穿了件麻布长袍，微微勾勒出身体曲线，还外罩着件赤红纱衣，显了几分娇媚。

    她身上既无兽耳兽尾，也无角鳞，一头纯黑长发随意地散落在香肩上，两只巧耳半隐其中，是江流这两年中还从未见过的率性打扮。

    之前还猜测她可能是妖，现在江流已经不这么想了。

    即便是化形彻底的大妖，也不应有这份气质。

    最为吸引江流的，还属她精致好似天人的容貌，这姑娘眉目如画，两道柳眉挂在黑至深邃的灵目上，琼鼻自不必说，见江流在隐约打量她，眼中金光一闪，直教他慌忙移开了视线。

    原本这女子从混沌江水中凭空摄出江流，没头没尾地抛出句“你便是悟净”，江流还以为她是来点化自己的菩萨大人。

    只是，无论是来人的服饰，还是从她头顶的玉冠、手持的宝杖来看，此人都不像江流前世印象里腾云驾雾的观世音……

    加上那句“留在为师身边”，江流便只得猜测她就是唐僧了。

    江流双手一拱，正色道：“还不知师父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虽说自己还不能确定，但这位女子未有身着袈裟、腰别金钵之势，单凭她持着状似佛家禅杖样的戒器，想来也是佛门中人，江流称呼一声师父算是合规合矩。

    “你可称我为，三藏。”

    方才在江边有流水声作掩，江流还未听清对方声色。

    此时对座女子再度开口，江流只觉得悦耳非凡，却又在淡雅中有着几分空灵，虽是含有女子娇柔，却不至他生出别样心思。

    不过，相比这曼妙声音，还是她给出的答复更让江流暗自感叹。

    似乎是看穿了江流的疑惑，三藏眼中波光流转，淡然道：“悟净，你有不解的，全可说出来问我，不必犹豫。”

    “那我便不作隐瞒了。”

    听到女子自称三藏，江流暗道可惜自己是从被贬人界才接手的原主身体，两年来也只对些许常识有所了解，却未成想这个世界的三藏法师也是女性。

    只是不知她是否也会释迦如来掌之类的法术？

    江流心里疑惑很多，也不好全都倒出来，索性先拉拉家常，替三藏倒满香茶道：“不知三藏师父缘何来此、所为何事？若是我能帮上的，绝不懈怠。”

    素手执起茶杯，三藏轻抿碗中青茶，摇头赞道：

    “好茶，尽是人间烟火气息，要比御前贡茶更有茶味。”

    放下小碗，三藏莞尔一笑，观赏着有些坐立不安的江流道：

    “我原以为你会先问我‘悟净’这称呼的事，结果你倒客气上了。

    “也罢，既然你开口问了，我便与你说上一说。”

    “师父请讲，江流洗耳恭听。”江流微微颔首，隐晦地避开了悟净的称呼。

    三藏并不在意，而是左手一伸，沾了几滴茶水。

    借着指尖湿润，三藏在石案上抹出四块大小各异的图形，彼此连接而又相互遥望，点着靠近江流的最大一块道：

    “此为南赡部洲。”

    又在南赡部洲上圈出约有四分之三处，写了个“唐”字，于偏西位轻点，口中念道：“三日前，长安袁天师算得将有大难来袭，便要求询天听，以得解难之法。

    “然而，钦天监内的天庭宝篆全数碎裂，袁天师遂启禀陛下，请查各处官员、城隍、受篆的山神河神，是否还能感受天庭召唤。”

    说到这，三藏先是不紧不慢地再尝了口茶水，见江流一脸渴求的样子，才继续往下讲：

    “结果自然是大唐境内全部与天庭断了联系，陛下无奈，请我西行，前往灵山寻求那些佛陀的庇护。”

    江流顿时抓住了重点：“这么说，师父不是佛门中人？”

    “不是，”三藏笑容再绽，倒没有取笑之意，单纯是觉得江流的问题有些可爱：

    “我既无僧袍袈裟，又未剃度，自然和那些比丘尼不是一个路数。”

    江流这才发觉，三藏身上的红色衣饰较之半身袈裟，不如说是女子常披的轻纱来得准确。

    “那这禅杖？”

    “曾经有个妖僧在长安闹事，打杀后我看他兵器还不错，顺手留着罢了。”三藏不以为意，摆摆手道：

    “我冥冥之中有种念头，这番西行需要几个徒弟随行，所以出了长安城就先寻到你这里来。

    “听闻村人说流沙河有个河神老爷，我原以为又是哪里来的妖精盘踞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