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噩梦(下)

    艾雅法拉的身体开始极度膨胀，但是没有爆烈的迹象。她的身体从床上滚落了下来。她的头与身体之间只有一根细丝一样的肌肉相连，在滚落的过程中断裂。

    她的头颅像是一个篮球开始滚动，那一对巨大的羊角一点也没有阻碍它滚远的流畅性，黑色的头颅跑向了远处，没入了黑喑。

    带着刺鼻气味的身体堆在她的脚边。在这一刻，澄海终于无法再抑制住自己害怕的情绪了，她无法接受一具无头，诡异，扭曲，膨胀着的尸体堆在她的脚边。她长大了嘴巴，试图通过尖叫声来掩盖自己恐惧的情绪。但是，她却发不出来一点儿声音，只能看见自己的喉咙里冒出一股血红色的烟。

    血红色的烟，在空气中聚集，扭曲成一条条，一缕缕。她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她现在，必须离开这里！四周都是黑暗，可能还潜藏着什么东西，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必须要离开这一具尸体！

    她回身，开始向原来是门的地方飞奔，但是门凭空消失了，那个方向是没有门的，只有凭空出现的，无限性前沿伸的平坦道路。

    一切都谲怪了，包括澄海的意识。她逐渐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在一个充斥着黑暗的无尽空间里奔跑——跑了很久，但是自己连气都不喘。

    这样再跑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前方是一片的黑暗，自己再这样跑下去，只会迎接更多的黑暗，没有一点用处。她这样思考着，渐渐地停了下来。

    现在它的四周都是黑暗，只有她脚下的一圈有一些亮光，仿佛是某一个灯光师特意打下的一样。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她不清楚。当她陷入空虚之时，她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右手。她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小臂，开始对着自己的残肢发呆。

    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肩膀。这突然的接触使她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有些人受到突然的惊吓时，会大叫一声;而有些人受到惊吓时，会什么都说不出来，捂着自己的心脏。澄海属于后者。

    她捂着自己的心脏，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不跳动了——不跳动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双不大的手，握住她的肩膀。她现在有两个做法，第一个是接着往前跑，第二个是回头看。

    她没有选择回头看，而是接着向前跑。她尽可能地跑出了自己最大的速度，但是这触感依然没有消失，还是有一双手在握着她的肩膀。在这里，时间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澄海终于停住了，这样再跑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也是没有止境的。

    她决定回头。这个想法是很大胆的，因为未知是最大的恐惧。现在，她背后的人是一个未知，所以这未知给予她最大的恐怖。

    是艾雅法拉的身体，她的身体出现在了澄海的身后，明明头已经消失，但是澄海依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澄海可以非常清晰的看到她的断掉的脖颈，看到她那模糊的血肉，看到她肉体上扭曲的挤压……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感受到了发自自己胸腔的强烈的心跳，之后自己的双腿好像失去了功能，她看着自己直挺挺地倒下。

    艾雅法拉拉起了澄海的右手——澄海感受到艾雅法拉的皮肤有些发黏——用自己的脖颈的断口，对准了澄海的右手残肢。接着，是将它们猛然地接在了一起。

    黏糊糊的绿色液体从她脖颈的断口涌了出来，灌在了澄海的右臂残肢之内。澄海不需要压抑自己的心情——虽然她以前一直这么干——她喊出了无声的尖啸。血红色再次在她的面前扭曲，仿佛是梵高《星空》之中的夜空。那具可以活动的尸体逐渐隐去了。

    ……自己的心脏好疼啊……

    现在，澄海的视野之内只剩下了红色，像是一个狂人把人血无所谓地泼在她的脸上，渗入她的眼里。艾雅法拉的手似乎是消失了，也许她本人也离开了吧。

    右手残肢有点发凉，黏连的感觉还在。四周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或者说，自己现在没有在呼吸。

    各种各样的情绪复杂、混乱地扭曲在她的腹腔之中，想要向上冒，从她的喉咙里喷涌而出，与眼前的红色融为一体，因为它们像是同一类事物。

    她现在平躺在地上，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身下是一片虚空。自己是在向上浮吗？还是说自己在住下掉？

    眼前的红色渐渐地变淡了，她的眼前又是无尽的黑色。这一次连那些灯光也没有了，她的眼前就是黑色，右手的异样感觉也变淡了。

    …………

    澄海感到自己的身体一阵颠簸，之后自己在黑暗中迅速上浮，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抹光亮。这光亮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大，就像一个人在深海的海底平躺，之后迅速上浮。

    她终于浮出了水面。浮出水面，第一个看到的事物是不认识的天花板。其实也不是天花板，更像是货车车厢的上端。她的左手好像还靠着什么扎扎的东西，转头一看，居然是捆成垛的粮草。

    自己是在货车车厢之内吗？应该是的，她现在无力站起来，于是转动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