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仲园便由大庆伯带着，两人往县城的牙行去了，直到晚间太阳落山，两人才披着一身凉风夜露回来。

    李陈氏一早就收拾好了前院的那间西屋，那曾经是李家几个兄弟姐妹住的地方，李家扩建后便被李仲园打穿了墙、重新做了大炕，变成了一间屋子。现在正好给新买来的工人暂时居住。

    李陈氏迎上去问道：“他爹，今儿咋样，有看上的吗？”

    李大莲端了杯温茶过来，李仲园一口就闷了，擦擦嘴说道：“别提了，今儿出门没看黄历，碰上那个煞鬼，要不是大庆伯，我今儿估计都回不来。”

    李陈氏赶忙检查他身上，生怕伤了哪里。李大莲问：“爹，你说的是哪个煞鬼？”

    李仲园道：“就是杨六子那怂货，竟然跑去牙行做起牙公了。”

    牙公便是牙行里帮忙跑腿的杂役，通常看管即将被卖的人。这些人为了多挣个仨瓜俩枣的，常与不良人牙子合作，抬高卖身价或拐带良民，是比人牙子还受人唾弃的狗腿子。

    “我和大庆伯在牙行转了半天，中午在小摊子上吃羊杂面，谁知就看见杨六子带着一帮人把我们围住了，说要卸我一条腿，来报他在咱家受伤的事。好在大庆伯人脉广，找了牙行的管事才将事情平息。”

    好些日子没杨六子的消息，李家众人都快忘了他们曾经设陷阱弄伤杨六子的事了。

    李宗延眼神瞬间凶狠起来：“爹，让我再去收拾他，看他还敢招惹咱家！”

    李仲园瞪着牛眼骂他：“遇到点事就知道打架，还要脑子干什么，白供你读书了！”

    眼看着李宗延又要将他那套“退学”的说辞说出来，李二莲赶紧将他拽走，嘱咐他别在这个时候惹爹生气。

    李陈氏一脸忧虑：“那怎么办？要不明日你去隔壁县买人吧，咱躲他远远的。”

    李仲园梗着脖子说：“凭啥，我还怕他一个二流子不成！”

    李大莲也说：“爹说的对，找茬的又不是咱们，凭啥咱们躲着，我看明日爹多带些人，拿上家伙式儿，那杨六子要再敢胡来咱也不怕他。”

    李陈氏惊呼：“那可不行，这不成打群架了，再伤着你爹。”

    李仲园还真就觉得这招可行：“打就打，总之明天去了我不先动手就是了，但是只要杨六子敢犯上来，我也不会客气。”

    他似乎忘了，刚刚还教训李宗延没脑子就知道打架解决来着，现在换成他，打架倒成了名正言顺的自卫了。关键是那边沉默了好些天的李宗继竟也捏着拳头起哄：

    “带我一个，明儿个我保护爹！”

    李二莲赶紧劝道：“爹，咱是去牙行买人的，你们要是打起了架，明日可就又白搭一天了，别忘了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张家那边可是虎视眈眈地等着呢。”

    李仲园听了，犹豫了片刻，李大莲却说：“那也不能让爹单枪匹马地去，万一杨六子仗着人多真打伤咱爹咋办？”

    李二莲也想不出高招来，李仲园这时情绪平静下来，终于意识到现在最要紧的是将蒸馏厂子办起来，买了人后还要抓紧时间进行蒸馏，不然十月下旬入了冬，张家人不知什么时候就来了。

    第二日李仲园再去牙行时，除了仍请大庆叔带路，还带了五个长工一起，几人赤手空拳，并没带什么武器棍棒，只为了让那杨六子有个忌惮，不能伤了李仲园。

    下午，正是快吃晚饭的时候，李陈氏翘首以盼，终于将李仲园及其身后那一大众人盼了回来。

    李仲园这次主要招的都是男工，共有八个人，一水儿的十七八的大小伙子，瘦是瘦了点，但个子高、人也精神，只要吃饱了饭穿暖了衣，那力气就使也使不完。

    七八个人住西屋的大炕稍微挤了点儿，而且这几天他还要陆续再买些人回来，按之前想好的，怎么也得三十个工人才能支撑张家庞大的订单，再加上李仲园另外拓展的几个买家，紧凑点儿算三十五个工人差不多了。

    他已经跟长工们打好招呼了，接下来陆续买回来的人先住在外院的排房里安几张木板床挤一挤，按照他的计划，洼上沟的厂子宿舍是最先建起来的，还有差不多六七天就完工了，到时候这这三十几个大小伙子就能住进去。

    另外，还要雇几个打杂的长工，帮着运送酒坛子、食堂里操持做饭什么的，这些倒是不用提供住宿，从杨李村附近招人便好。

    这两天李陈氏看着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常常会感叹一句：“咱现在可比地主金贵，连杂役都有了。”

    李大莲听了只是笑，她在为自家蒸蒸日上的日子高兴。她说：“娘，咱家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您看梁雨川家，擦洗做饭全有下人干，梁婶子被养得身娇体弱，哪像咱们这般粗手粗脚，穿上龙袍都不像太子。”

    李陈氏捂嘴笑了，但很快一抹担忧涌上眉头：“你梁家婶子身体越发不好了，有空你俩多去看看她，尤其二莲，你梁婶子多喜欢你，一会儿再做点儿那姜撞奶给你梁婶子送去，昨天她吃了咳嗽少了许多，安睡了一晚，应该挺对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