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依旧难以穿透丛林，阴暗湿冷的树下，前行的道路崎岖如常。

    此时，日渐西沉。

    满是倦意的两人，只为找水，拖动注铁的双脚，缓慢挪动。

    拍死落在肚皮的长蚊，小鬼幽怨的看向清泉，然后摇摇摆摆地继续探路，露出若隐若现的蛮腰。

    清泉好笑，暗叫：报应，活该！

    再跨过几座山脊，前方林木稍显稀疏了些，风吹的腐朽依旧，湿气附在冒汗的毛孔，让人发泄不出，憋得难受。

    拦路的树根断木减少不少，小鬼走快几分。

    “有水声！”

    小鬼惊喜，说完小跑而去。

    清泉侧耳倾听，果然，像是落水冲刷在水潭石壁，前方，必定有一帘飞瀑。

    两人一前一后，循着声响快速赶至。

    豁然开朗，一汪水潭呈现眼前，潭宽十丈，依崖而成，周围只有矮矮的灌木，不及人高。崖上，一股瀑流从天而降，如同一幅飘忽不定的银帘注入深潭。

    千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那道瀑布，飞流直下，声如奔雷，澎湃咆哮，激揣翻腾，水气蒙蒙，珠玑四溅。像银河下泻，闪耀着万缕光辉。

    望向瀑布的源头，山崖高耸如云，上不见顶，让这匹链如横空而出，倒挂天际。

    清泉还在观察，小鬼就已经褪去衣衫，赤裸着身子，鱼跃而入，水花溅了清泉一身。

    过了几个呼吸，小鬼从水潭的尽头潜出，大口出着气，面露狂喜，那舒爽，满足之感溢于言表，不可名状。只是挥舞着招手，示意清泉下到水里来，然后游到似梦似幻的瀑流直下，让落水敲打背脊，发出啪啪的拍打声，舒服得不住呻吟，其间，张嘴接下不少落水，汩汩入腹。

    清泉也脱下衣服，下到潭中，潭水温凉，可能是因为此处恰好能被阳光照晒。潭水包裹住身体，全身的污垢被荡涤开去，毛孔舒张，通透清爽。

    水潭深不过两三丈，清可见底。

    清泉放下心来，如浪里白条围着潭边来来回回游了几趟，才学着小鬼躺在崖边光滑的石板，任小股洒落的泉水拍打在身，闭上眼睛，十几天的辛苦酸疼，都随水流冲刷了干净。

    夕阳沉下，两人才意犹未尽地上岸穿好衣服，生起篝火烘烤。

    “要是有鱼抓，那就更好了。”

    小鬼披散着头发，还幻想着所有的好。

    晚霞抹尽最后一丝太阳的余辉，如勾新月像驶来的小船，慢慢地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渐渐地越升越高，穿过树林，越过山岭。

    悄然无声的夜静静的，月光如水，从九天倾泻，把皎洁洒向大地，万物披上银纱，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伴随着月光颤动着，闪闪烁烁。

    弯月对影成双，一个挂在天边，一个印在水潭。

    顿时，满池月华，清泉看得呆了。

    小鬼走近，笑称要捞起一弯，那，小爷也算九天揽月了。

    清泉急忙拉住，二人定睛一看，相视狐疑，这哪里是满潭的印月，那弯月仍旧倒影在水中央，满池的皎白，分明是无数的小鱼密密麻麻地攒动。

    小鬼哑然，道：“我还说没有鱼，这云鱼虽小，却多如牛毛！”

    说完，回头想想，咚咚退了两步，这满池的小鱼儿，通体泛白，毫无杂色，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清泉看向潭边水线，不高不低，始终一条，也心生怪异，如此浅潭，白日里看得清清楚楚，没有鱼游，更没有水流出口，白日里就心生奇怪，只未细想，按说从天而降的瀑布，只会让池水涨深，可这一汪水潭，并不见加深，水又去了哪里？

    “可能下方有咱们没有注意到的暗渠，云鱼晚上从里面钻出。”

    说出这话，清泉自觉是最好的解释。

    再向潭中看去，白得透出光芒的云鱼还在不断冒出。

    小鬼掬一捧水在掌心观看，几条云鱼毫无杂色，一如月光所化，根本分不出鱼嘴鱼鳃。摊开双手，清水流尽，剩下的几条小鱼，拍打着身子，跳跃两下，居然凌空化虚，就如握在手心的流光，消失无影。

    小鬼呆呆望着手心，这鱼，真的化成了月光不见。

    两人再看向水潭，满池生辉，而后所有的云鱼涌向倒影在水中的月影。云鱼虽小，但不计其数，齐齐拍打水面蜂拥而至，那程度，就像打鱼人收起渔网，满载的活鱼相互挤压，水泄不通。

    所有的云鱼围绕着月影游弋，立刻，水潭的中央光亮无比，不到片刻，月影缩小，云鱼又继续往里挤。

    这云鱼，居然在吞食月影，连着天上挂着的那弯月，也跟着暗淡不少。

    北冥域之大，定是无奇不有，清泉与小鬼二人早有心理准备，见到此番场景，也惊异莫名。

    “有火光！”

    清泉本想再看，小鬼小声提醒。只见，远处有三三两两的火把向着水潭靠近过来，能闻人语，二人赶紧熄灭篝火，钻入灌木，深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