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年他没有那么多恐慌。科目的顺序是语文、数学、理综、英语。在考前两科的时候感觉还是非常好，直到第二科即将结束之时，变故陡生。或许旧日有意要整人，现在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这是很少被回忆的事。本来是有机会的多得五分，然而铃响的时候才刚刚发现，在这种时候修改答案，好像有点考验人。也正因如此，右手抖的厉害，而且心跳疯狂提速，甚至无法正常下楼。

    倘若是真的没有发现，那也就算了，然而这样只差一点的经历才是更让人痛彻心扉。机会已经那样近了，但是却没能把握住。分数就在眼前，但是铃声来得更快。强行遏制着呼吸，缓和着心跳，是无用功。

    第二日又好一些了，因为题目确实不难，但是到第二日夜里又不好了。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对照一份答案已经可以估出分数了。即便有意要往高了估计，但那个分数依然很不让人满意，离600还差得太远。

    有许多不应该出现的错误，比如说在有争议的题目上。以往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题目，但这时一眼看过去却是错的。极烂，非常烂，有是水准。那个不加天赋的分数是他给他自己估计的，但他都远远没到。

    如果不考虑估分，那天下午这一切结束之后，确实值得留恋。人这一生没有多少个十二年，能真实地去做一些事，这好像已经不太真实了。与学习和解，差不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吧，这一切似乎都还过的去。

    “旧日，旧日，我有许多感情，但为什么在面对机械的时候，只剩下仇恨呢？”

    “从你的记忆中看，这是有多方面原因的。你的语文、数学、物理成绩都是极烂的，但是你在后来许多年终没有真正讨厌过它们。即便你对语文成绩心有疑惑，但也还是认可它的美好，这一点值得考量。

    “那都是在与最美好的人相遇之时而附加的繁重，至于机械嘛，10：1的男女比例，种种复杂的计算，远远低于预期水平的成果，怀揣着朴素仇恨，做许多与机械无关的事情，直到最后只剩下仇恨。

    “你追忆过去，一遍一遍地追忆，在你身边，有许多人对大学不满意。那些旧时同学，不该只是这种成绩。这后至的生活与你所设想的有天差地别，事实上，如果不是机械，依然有可能形成完全的讨厌。

    “你对从事机械的老师好像没有多少厌憎，但是从你的经历来看，你可能是对他们有一种一视同仁的嫌弃。有很多人都被你一视同仁了，而与此同时，你站的位置越来越高，当然，这是你给你自己的暗示。

    “最终还是要用你的话说，那就是你的遗传物质中缺少了与机械相融的可能性。这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反天赋。如果说你本来就与邪恶不容，那这是最强最伟大的天赋，但你却是与机械不容。”

    “果然还是这么复杂吗？旧日考虑事情就是这样的全面啊！该到下一个场景了吧？”

    “确实是时候了。”

    这两人一前一后下楼，其实还是旧日在前。考完试之后时间还很早。回到家中，这三年确实买了不少课外书啊，到底是谁说自己不爱看书的？是谁说自己看书少的？居然是自谦？

    让介寻空感到诧异的是旧日居然还是光脚走路的。虽然知道那是虚拟体，但这样的行为还是让他有些过意不去。

    “我有拖鞋，你穿吗？”

    “不好看，不要。”

    “别人能看到你吗？”

    “如果别人看到你带着一个我这样的人，会怎么想呢？”

    “你换一条长一点的裤子，一起出去逛一逛吧。”

    “那也行吧。你有没有觉得你住的地方有点小？”

    “你肯定知道我有这种感觉，说吧，这又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疑问？”

    “我的实体降临在这里，你把你放杂物的那张床腾出来吧。”

    “你不是无所不能的吗？”

    “你难道就什么都不能做吗？”

    “不得了，不得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旧日？就好像是被那个脑袋不太好用的小朋友附体了一样。”

    “我只是有意接近于你所理解的真实，因为你还不知道虚体和实体有什么决定性的不同。虚体大多任性自由，但实体却需要选定才能到达。”

    “我收拾床。你的实体有能力搬书吗？”

    “你稍微做点什么吧。”

    那张床上确实放着许多杂物，课内的书籍、课外的书籍、各种琐碎的闲杂物品，唯独没有床上用品。把这些杂物从床上转移到地上，这大约花费了十几分钟。

    在这十几分钟里，旧日换上了一条勉强及膝的深蓝色短裤，而且还顺便改掉了皮肤的颜色，从以往的运动色改成了白尊贵色。其实旧日做出的拖鞋也没有多好看，但是很萌，和她的气质很搭。

    旧日的双手把床板拍得啪啪作响，口中还念念有词，“这副身体很不错啊，很有活力啊，很有潜力嘛。”

    “你平时到底在干些什么？你的拖鞋是不是太年轻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