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送我？”浮生趴在他桌子面前问。

    她非要离开，看来已经惹怒了钰琪，这么一个温温和和的人，外人在他脸上能看见愠怒的时候并不多。

    “是，门下都是棘手事，一件都拖延不得。”

    浮生颇觉自己有毛病，一心要走，临走还跟他拖泥带水，以后谁走谁的路，她和他见面的次数五根手指都能数过来，下一次再见他，说不定他已经是孩子的父亲，身边孩子乱跑。

    “我去收拾东西。”浮生站直说。

    他突然放下手里的狼毫笔，“下人都没吃饭？要你一个客人忙着做这些！”

    对啊，她再怎么样，也是这里的客人，永远不会成为他的人。

    “我不喜欢别人伺候我，天生就是伺候别人的命格。”浮生顶嘴。

    小丫头长了本事，说话夹枪带棍。

    “你为什么忽然脾气如此大？”他问。

    “是你先对我发脾气！”浮生嘟囔。

    “我何时对你发过脾气？”

    “就刚才，你说话都没看我。”

    “我……”

    “最后再和你说一遍，雕题在打仗，虽然还没有打到红萼那儿，不过沦陷是早一天完一天的事。”他想着，再挽留挽留，可能她胆子小就不去了。

    “嗯。”浮生低声。

    “我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当成耳旁风？”

    他今晚格外暴躁，浮生都有些怕了他。

    “神仙哥哥，我走了以后你会不会想我？”

    他就知道她脑子里天马行空，东一句西一句不肯直面他。

    “不会。”钰琪说。

    “你不会想我啊？”可是我会很想你。

    浮生低头看他腕子上的佛珠，数了数，一共十二颗，十二因缘，世间之事，皆起于因缘，那他在边关等她是因还是那遍地的尸首是因，浮生已经想不明白，这因果之事，天下有几人可看破。

    “神仙哥哥，给我一颗珠子做念想好不好啊？”

    “不。”留了那么多次，一次都留不住她，钰琪心头混乱。

    “我又不要全部的，只给我一颗。”

    “你下次来，我再给你。”他把她当成孩子哄骗。

    “你先给我一颗，以后再给我一串。”

    “不行，一颗都不给。”

    “那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钰琪一怔，连忙说：“好好好。”

    他才是个容易被骗的孩子，从来没想到，给了她，她才是再也不回。

    “辗转合和，一味之意，分则多多，合则转一。”钰琪一边卸下佛珠，一边告诉她。

    “哪里就有这么多意思，我不过看它好看，拿来做个手链。”

    什么都不要，就要他腕子上这颗珠子，传出去，外人不知道怎么猜测开明湖穷困。

    “神仙哥哥，你知道我觉得你最像山水明月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你为战场上那些亡灵超度的时候，渡人轮回，渡恶消散。”浮生眼里有星星。

    “我渡的人可多，你就只知道那一次罢了。”

    可惜，以后她也看不见了。

    “那你以后一定还要渡人啊，神仙哥哥，你这么善良，温柔，和暖，慧智，高洁，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以前我见过一个神仙一样的人，可是他和你不一样，总是冷着脸，我想，他笑起来也没有你好看。”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段话，可是，他这么好，以后她都不会再见他，各人有各人的命，他就应该是这么端正自若的君子之风，她没法把他拉到身边，可她也不能为了他困在一方之地，任何人都不能叫她失了自由。

    她不愿意为了他退让，同时她也不允许他为了她放弃，权衡之下，不如舍弃。

    烛光从一边的扫过，钰琪的眼睫在光线之下遮住了眸子，他把簪子拨下，找了根绳穿过一颗佛珠。

    “弄好了，你过来。”

    浮生把手腕伸给他，“红绳穿佛珠，是不是亵渎了佛祖？”

    “你把我的佛珠要走了一颗，就不是亵渎佛祖？”

    “那好，我不要了。”有了这颗珠子，无论她在哪里都不会忘记他，这对她来说更像惩罚。

    “我都给你拿下来了，你不要还让我穿回去不成？”他瞥她一眼，低头把绳子快速穿在她腕子上。

    怕她真的拿下来，钰琪留了个心眼，特意把绳子打了个死结，他不信她会把绳子剪断。

    “你渡人的时候会念经吗？”

    “会。”

    “教我一点吧。”

    “你学这个做什么？”

    “我也想渡人啊，不行？”

    “行，不过快天亮了，你也学不了几句，这样吧，下次你来我再教你。”

    都是“下次”。

    “几句就好。”

    “你记得住？”

    “几句还记不住